四十四:鹿呦之丘(3 / 3)

這個孩子看著一屋子男人問查理該睡哪兒?總不見得與男人們打通鋪睡一塊。女狙擊手卻搖手笑他,說自己訓練時和男同事一塊洗澡,有什麼不合適的。這個孩子故意裝出賤兮兮的靦腆,問她說如果不行可以睡在他閣樓上,粗曠的查理也不拒絕,隻說了一個好字。

屋外的天色漸漸昏暗,鎮子開始變得亮堂起來。我悄悄躲在窗簾後打量,隻見這個小鎮到處都是霓虹燈,飯店、加油站、小診所還有彈子房,在一片軍管的氛圍裏,卻也生動玲瓏。路口都架著十分光亮的礦場大燈,照得如白晝一般通明,底下的警察在娛樂場所門前越聚越多,紛紛朝著一個類似印第安人買土貨的木頭建築走去。

不多時,酒館老板上來招呼,可以下去吃晚飯了。菜式非常簡陋,就是燴土豆和黑麵包,外加一盤蘑菇湯,上麵蕩漾著幾片半生不熟的肉片,這就是我們的晚餐,我頓時想起了高爾基筆下所描寫的那些貧下中農。

我們被安排在一間獨立的包廂裏,盡量不與外界接觸。老板忙完之後,拿著兩瓶粗製濫造的烈性酒進來,擰開瓶蓋,自顧自喝著,隨後開始交談。

“我們打算明天天亮就進去,時間對我們來說,並不多。”掐煙卷的也不繞圈子,開門見山說道。

“明天?你們瘋了?我都沒有找好向導!”老板一臉不爽,捏得酒杯“咯咯”響,說道:“我找向導就需要兩天,裏頭路長著呢,水路和沼澤一共有30多俄裏,你們要去的那個雅欽,在最裏邊一個叫做公爵城堡的廢墟堆裏,就算你們現在動身,哪怕走到明天午夜,也到不了。你們得等,等向導從裏麵過來為止。而且,我還不知道這段時間他會不會出來。裏頭的地形非常複雜,不能亂來。”

“什麼叫他會不會出來,不,我的意思是你沒打過他電話?”Alex一下子急了,站起身說道。

“電話?裏頭的電線早就給掐了,哪來的電話。”老板嗤之以鼻,笑道:“年青人,你知道裏頭是什麼情形?那就整一個中世紀,蠟燭,漁網還有小木船,裏麵連死個人都從不往外運,都葬在森林裏。那些村子的村民個個凶狠異常,經常襲擊摸進去的陌生人,打鬥起來不要命,如果你們死了,我也等於錢飛了,懂嗎?我所說的向導,是其中一個村的獵人,這家夥在鎮子裏有個相好的,常來我這裏喝酒,所以要進去,我得等他出來。”

“那合著你的意思是,如果這人爛死在裏頭,不出來了,或者說幾個月後才出來,我們就要一直等下來?”Alex絞著頭發,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冷冷地說道:“我們可沒有那麼多時間,最多隻能在這裏花上三到四天。”

“這樣,你們最起碼,得在這裏等一天,起碼一天。”老板慢慢思索著歎道:“看來也唯有這個法子,但說不說得通,就看運氣了。我打算去說服寡婦,也就是獵人相好的,讓她帶你們進去。到了地方你們自己和他談,我不管你們談得成談不成,我哪知道你們這麼猴急?這又他媽不是逛窯子?那個寡婦出門去了,明天才能回。”

掐煙卷的麵無表情,從內側口袋裏掏出一卷錢,丟到老板酒杯邊,說道:“這裏有1000美刀,是另外給你的好處,你自己看著辦,該給那個女人多少就多少,總之你要辦得快,事成之後重重有賞。我們救人如救火,耽誤不起。”

不料那個老板將錢一推,惱怒道:“當我是什麼人?我貪圖你這些錢?光頭佬,我說得很清楚了,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既然我答應幫你們,那麼你們就得按照我說的來。老實說,你們就算找到那個獵人,他肯不肯帶你們還是個問題。即便有他,也不容易。那森林沼澤地裏一直鬧鬼,他們村子裏的人晚上也不敢走夜路。”

“鬧什麼鬼?找被砍掉的腦袋?”我回想起司機曾說過的鬼故事,探問道:“怎麼個鬧法?”

“孩子,你知道我們這裏為啥叫鹿呦鎮?背後為啥叫鹿呦之丘?這一直與沼澤地裏鬧鬼有關,說起來曆史可悠久了。”老板給我們一幹人等遛了一遍酒,四處望望,神秘兮兮地湊過來說道:“還好,你們中的那個女娃娃不在,不然準得嚇哭不可。我給你們說說,這林子裏不太平起碼有半個多世紀了。”

我燃起一支煙,做好了當一個觀眾的準備。其他人靠著牆,透過墨鏡打量著老板,等待他的開口。

“鹿呦,也就是鹿的叫聲。或形容小鹿的啼叫,不過在這裏還有個含義,那就是鹿之將死時的哀鳴。我們背後的這片大山,曆來盛產鹿,半夜總能聽見森林深處雄鹿找配偶發出的啼叫,鎮子的名稱就是由此而來。”老板慢慢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飲下,開始紅光滿麵起來,說道:“這裏一切的怪事,都和從前的一個貴族有關。我們當地人管他叫公爵,他的住所我們也叫城堡。那片沼澤和森林都是他的祖業。在上世紀初,當時正在鬧革命,泥腿子翻身,紛紛打倒權貴人物,所以這個貴族也無法幸免。其實那是個好人,這裏幾條老公路都是他出資修的,就連這鎮子上的醫院也是他辦的。好了不多廢話,我們接著說下去。革命那陣,他被以莫須有的罪名,窩藏哥薩克反動武裝分子和抵抗革命,上到八十歲老母下到不足月的嬰兒,全部遭到非公正對待,砍了腦袋,你們想想,這一家人死得有多冤不是?所以貴族死後就不斷傳來鬧鬼的說法。從五十年代開始,越鬧越凶,據說總有人看見他們一家帶著鐐銬,打著火把在森林裏找自己被砍掉的腦袋,而且一路還是哭著的,別人遠遠瞧見過,你說瘮人不瘮人?而這沼澤裏,也奇怪,樹都長著翅膀,會自己走路。到了白天,進來的路不見了,被野樹塞滿通路,人就給困死在裏頭。這幾十年來,死在裏頭的探險者,誤闖者包括警察,無計其數。這些人也加入了亡者的隊伍,在那裏號哭不止,想要離開這片沼澤。。。”

“等等,我打斷一下,你說樹都長著翅膀,是形容樹自己會走還是什麼?”Alex皺著眉頭,問道。

“不,樹長著翅膀,就是翅膀啊,如果你們進去,半夜就會看見,不是形容樹自己會走,而是真的長著翅膀。還有其他要問的嗎?沒有我繼續說下去。”老板打了個哆嗦,繼續說道:“從鹿呦之丘進去,你們會先後路過六個村子,這裏頭有一個村子,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條村子很奇怪,白天見不到人,到了半夜村裏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的東西,也不打蠟燭,就在那裏走來走去。如果白天到那裏,會看見屋子裏空無一人,但飯菜都是熱的。人們傳言說這個村子的人早就被人活埋了,那些都是死鬼。接著你們越往裏越危險,為什麼?因為你們漸漸就要接近那個含冤而死的貴族城堡,它還有一個別名,叫做墓碑山莊,你們所找的那個該死的雅欽,就他媽在那片城堡的廢墟裏啊!哪怕是雅欽的村民,也圍著厚厚的石牆,將村子與城堡隔開,那裏是一片荒墳,夜深人靜時,地下的那些死了幾百年的東西就會破土而出,到處搜尋活肉和鮮血。。。”

“誒?老板,原來你躲在這裏呢。”突然之間,門口傳來一陣粗暴的呼喚,不等老板站起,就打門口進來兩人,是穿製服的。邊走邊哼唧著說:“鹿腿呢?老頭你還欠我們五條鹿腿,快快拿出來。”

這兩個警察進了裏屋,瞧見滿滿一屋子人,手習慣性地按在腰間,然後質問老板道:“看來你們在開party呢,這些都是什麼人?”說著,其中一個走上前,將我們的臉一張張仔細端詳過來,喝問道:“你們不是鎮子上的人,我也從未在橋口見過,你們是什麼人?怎麼進來的?到這裏做什麼?”

“我說,他們其實。。。”老板一臉恐慌,急急地想要辯解。

“閉嘴,現在是我們在問問題,你不要插嘴。你這家店子不想開了?”手一直按在腰間的那個軍警粗暴地打斷老板,然後用一雙陰冷質疑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們,對走上前來發問的那個軍警喊道:“叫人來,把人都叫來!”

掐煙卷的已然慢慢掏出他那把獵刀,反握在手,然後慢慢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