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屍籠獸鬥(1 / 3)

黑安妮絲猛然從透著森冷黑氣的屋子鑽了出來,就像平靜的湖麵下突然竄上一隻鱷魚般,毫無征兆,說來就來,清晰地展露全貌。這是一張極為古怪的臉,帶著一層不變詭異笑容,緩緩爬出大屋子。

它的臉是人類寬兩倍,一張布滿鉛灰色尖齒的嘴好像下巴脫臼合不攏,嘴角向兩腮誇張地裂開。它的身軀沉在地上,而四肢卻像蜘蛛般撐起身子,這些軀幹比起普通人,要長得多,並且踝骨也明顯粗大。

黑安妮並非像監視器上所見的那樣瞪出眼珠,而是半閉合著,渾濁的眼珠一動不動,隻是停在原地仰著脖子嗅味道,好像在找尋我的位置。

它皮膚和生物學家提取的圖樣差不多,硬化而粗糙不堪,隻不過圖片上屍體的顏色是薑黃,而我眼前這隻是淡青,粗燥表皮間布滿了一顆顆圓疣般的小突起,就和蟾蜍沒兩樣。

它慢慢垂下腦袋,開始移動,速度快到我根本看不清,就直接撞到那段樓梯上,就像一個人在黑夜騎車,卻看不見前麵的路障,絲毫不減速,橫衝直撞。

它在樓梯那裏撲了個空,然後開始張開四肢,在地窖裏橫行,活像一隻螃蟹。我的雙腿猶如灌了鉛,挪不動步子,僵直在那裏,汗如雨下,頭皮一陣接著一陣發麻。

它與水道裏見識過的螢屍截然不同,螢屍基本都是直立,它們的動作像個老人,機械生硬;兩者最大的不同在於,螢屍沒有表情,而黑安妮絲表情卻很生動!憤怒、疑惑、試探以及失望,出現最多的就是笑容。這種笑容令人發怵,它哪怕生氣喉頭發出“嘰咭咭咭,嘰咭咭咭”的尖笑聲時,麵部也在笑。

漸漸地它像感覺到什麼似的,猛爬到樓梯背後,也就是我起先躲藏的地方,在地上舔著。接著,它爬出樓梯開始朝著前方爬去,這些地方,樓道、梯道背後和小單間,全部都是我在地窖走過的路,我不知道它究竟在找什麼。

是因為室內太暗的緣故?我人明明就在附近,但它卻發現不了,隻是按照我走過的痕跡爬著,這是為什麼?

我開始埋怨起自己這雙眼睛來,雖然它們可以在黑暗中洞悉一切,但也有個致命傷,那就是不論空間有多黑,我看出去都一樣,這樣根本分不清實際環境的優劣。而我眼前的這隻,很顯然,它看不見我。

它為什麼要按照我走過的路途爬一遍?我朝來路掃了一眼,隻見那裏到處都是我剛墜落後留下的血汙,它或許瞧不見,正循著味道爬行。

我連忙跑到屋子的另一頭,而在移動腳步的時候,它在小單間附近一下停住爬行,迅速轉過身軀,開始朝著我的方向飛快爬來!

我想是我那沉重的大靴子發出的聲響,讓它再次辨清我的方向。不過它的速度太快,幾乎躲不了,隻得借力一滾,直避鋒芒。它在那裏再次撲了個空,又開始嗅著味兒來。如此看來,它尋找獵物的方式是根據氣味和聲音,想著,我不敢再動,隻能看著它逐漸朝我這裏靠過來,等它爬至近處,這才發現,那哪裏是笑容,而是嘴裂成一個往上的弧度,極度猙獰。

靠得一近,我發現它頭上也不是瘋老太婆的開叉枯發,而更像是獅子般的鬃毛,這種毛發顯得很硬,而是高高蓬起,就像荒塚邊的篙草,長度到了肩膀就停止生長,正如生物學家所說的,這根本不是人類,而是一種生物。

一旦下了定論之後,我發現更多與常人不同之處。它的體型是枯槁的,肋骨突起,腹部就像大種獵犬一般緊收進去,這樣從側麵看,活像一具博物館裏駭人的古屍。但它的四肢遠比幹屍強健得多,線條清晰並且肌肉飽滿,這是長期高速移動捕獵的體征。它沒有鼻子,隻有兩個骨孔,沒有鼻翼。雙眼明顯大於人類,雖然它半合著,但眼球的大小足有乒乓球那麼大。所以它的頭部十分寬,下顎骨短小到幾乎消失,頭顱巨碩無比,肩膀和腦袋一樣寬。

我手裏雖然拿著速射槍和獵刀,但子彈早已被樓上那個女人打完,我得重新上彈夾。眼見它一步步靠近,而我又不敢發出任何聲響,這樣下去情勢對我很不妙。隻要一動,它就能發現,而且從打開小包取出彈夾到換上,最快也得兩秒,這段時間裏它早就撲到眼前,將我壓翻在地。

我需要弄出聲響,讓它爬到其他地方,來爭取我換彈夾的時間。眼下,我手裏這把獵刀好似是多餘的,拿著它我連瞄準都比較困難。想著,我輕輕舉起刀,打算拋到對麵,發出聲音吸引它過去。

而就在我抬起手打算擲出之時,鐵門處發出“哢”的一聲,那隻黑安妮絲馬上聽見聲響,快速爬去,我想這也許是老舊鐵器常有的聲音,就像我家的車庫門,經常會發出鐵皮震動的聲音。不過如此一來,我不需要扔刀了,趁著它高速離去,我急忙從小包內掏出彈夾,褪掉空夾換上。那隻怪物跑到鐵門口,對著內裏發出“嘰咭咭咭”的怪笑。

上完子彈一下子安心多了,就像麵對惡龍的勇士,拔出劍那樣。手上的UZI雖然是使用9MM手槍子彈,不及大口徑手槍子彈破壞力大,但射速極快,尤其是當敵人衝到跟前,短小的槍身根本不需要雙手瞄準,直接抬起手就能射,後座力也輕。被UZI打死的人,屍體往往在腦門上都會有一個槍眼,這是在開火的時,不由自主手會往上飄,因此即便將敵人射得一身窟窿,往往最後一槍才是真正擊斃對方的關鍵。

黑安妮絲是橫行的,這麼一來我很難命中生物學家所說的命門——腹部,如果正麵朝它密集開火,哪怕頭顱不是致命也會將它逼退甚至打翻,畢竟腦袋始終控製著生物的中樞神經,他說的沒錯,一隻青蛙哪怕被剪掉腦袋它還可以存活幾十分鍾,但這時青蛙的生物反應和方向感全部都是弭亂的,即便無法斃殺它,也能讓它完全喪失優勢,屆時再朝著肚子開火,哪怕槍法再差,32發一彈夾,總能打中。

於是,接下來我需要引誘它過來,距離太遠我無法保證能擊中它,一旦打偏,它便會高速躲避,我的勝算就不大了。雖然是這麼想的,但真要引它過來,老實說,我一想到它那恐怖的模樣,不由手心出汗,渾身顫抖。

所有怪物之中,我最害怕的就是像眼前這種古屍般的怪物。小時候常發惡夢,夢見自己在博物館裏迷路,天黑大門被鎖,整個空間一片死寂。這時,古屍廳裏起了動靜,一隻隻毛發稀少,張牙咧嘴的古屍紛紛爬起,最後將我堵在廁所裏。。。這樣的夢,我小時候經常做,每一次都是半夜嚇醒,然後這一晚就別想再睡著。

雖然我長了一張東方人的臉,但傳統東方觀念裏的那種白衣飄飄女鬼,我並不恐懼,一般女鬼都很飄渺,而且大都苗條,個別一些長得還有幾分姿色,我有時甚至會產生淫.邪的想法。這是因為文化背景不同。

絕大多數中國人就算去墳地也是白天,參加掃墓或是祭祖什麼的,但絕對沒有機會半夜走去墳地。現代中國高度城市化發展,公墓都遠離市區,青年人自己有車的是少數,更不可能找出租去郊外的公墓。就算到了那裏也進不去,公墓都有守墓人和墓地事業公司的值班,你對那裏地形又不熟悉,進去不多時就會被逮住送交公安。

此兩點,決定了普通國人很少會接觸到墳場,而這對我來說就不同了。為什麼,歐洲公墓都建在市中心,很多教堂就有自己的墓區。而到了晚上鐵鏈一鎖五點半閑雜人等準時離開,便隻留下個守墓人在裏頭看管,而公共墓地甚至連守墓人都請不起。所以到了晚上,尤其是月黑風高的深夜,墳場裏往往不安靜,總有人進進出出,就像自己家的後院那樣。那裏成了學生試膽、癮君子哈草以及那些喜愛哥特的大學生集會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