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又見(1 / 2)

女孩的話音將柳默慎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實。

她抬起頭,隻見一個與自己一般大,穿了一條嫣紅色芙蓉繡花曳地長裙,一件月白色暗花短衫,外罩一件藕色半臂的女孩從院中走出來。

那女孩的模樣也是一等一的俊俏,眼角還有一顆米粒大小的胭脂痣,彎彎的眼睛裏都帶著笑意。雖然年紀還小,但身材高挑,清瘦的外表卻不似柳默慎現在那般憔悴,倒顯得落落大方,甚至就連身子,都隱隱有了凹凸的曲線。

若再大一些,又是一代佳人。

女孩兒見吳嬤嬤坐在地上,對著柳默慎的轎子,仿佛是見了鬼一般的表情,皺了眉頭,問道:“這是怎麼了?”

女孩兒叫柳默曲——柳家女子並不隨男子泛字,而是有祖輩點一個字再取名字。昔日柳默敬出生的時候,曾祖母就說女子當以安靜賢淑為要緊事,所以就取了“默”字,又從《女誡》裏點了敬字。

也是巧,柳恒同這一房到現在,剛好四個女孩子,敬慎曲從,倒是好記。

柳默曲是柳默慎二娘的女兒,與默慎同年,都是清平三十三年五月裏生,而柳默曲比默慎小了十天。

默慎對柳默曲的印象並不是很深——起碼沒有對年紀雖小卻形如烈火的四妹妹柳默從那般深。

柳默慎隻知道柳默曲平日對人總是笑意盈盈的,琴棋書畫都不錯,京城女眷之間,人緣也是極好。

隻見柳默曲輕輕彎下腰,發上的珍珠步搖一晃一晃的,對著柳默慎笑道:“二姐姐,這是什麼了?你今天剛回家,不好生氣。妹妹給吳嬤嬤求個情,不管嬤嬤做錯了什麼,姐姐都不惱,好不好?”

柳默慎展顏一笑,自己從轎中下來,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吳嬤嬤,也是一臉驚詫:“我隻是說了一句嬤嬤握疼我了,誰知就把嬤嬤驚成了這樣。”說罷,她將手腕伸了出來。

果然在手腕之上,有一圈淡青色的淤痕。

柳默曲稍微有些錯愕,倒不是錯愕柳默慎手腕上的傷,卻是錯愕於柳默慎此時這落落大方的態度。

在她的印象裏,這位二姐姐可沒有這麼愛說話,又這麼會辯白。

隻不過,這一絲錯愕也隻是在柳默曲麵上一閃而過,她伸過手扶住柳默慎,麵上帶著心疼,道:“呀,怎麼就受傷了?”說著,又看向地上的吳嬤嬤,嬌嗔道,“嬤嬤也真是,既然是不小心傷了姐姐,那就拿藥酒來給姐姐擦就好,卻叫什麼?倒唬了我娘親一跳。”說罷,對著周圍的人使了個眼色。

周圍的人會意,連忙走過來,將軟癱在地上的吳嬤嬤攙了回去。

柳默慎安靜地站在那兒,看著柳默曲的一舉一動。

隻見柳默曲為柳默慎將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又用袖子將那烏青蓋住,低聲笑道:“姐姐剛回家,犯不著和下人們生氣,吳嬤嬤年紀大了,做事未免不妥帖,姐姐就看在妹妹麵上,不要和她一般見識,可好?”

柳默慎垂下頭,笑了笑,並不說話。

在柳默曲看來,這就是同意了。

這不言不語,隻敢怯生生地微笑的柳默慎,才是她熟悉的二姐姐嘛。

想著,柳默曲挽了她的胳膊,就要向屋內走,邊走邊道:“姐姐快進去吧,爹爹和娘親早就等急了。姐姐都不知道,前兩天就連皇後娘娘都問了姐姐的事兒呢。可見二姐姐是個有福氣的。”

嬌憨的語氣,一派天真無邪,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柳默慎依舊不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柳默曲,心中卻有了一絲笑意。

她這個三妹妹,倒是個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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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進了院門,行至屋前,就有人掀開了簾子,傳了一聲:“老爺,夫人,二小姐回來了。”

柳默慎垂著頭,恭恭敬敬地走到了屋子中間,抬眼向上座的兩個人看去。

柳默慎進了屋子,抬眼看著屋內的人。

一張矮塌,斜倚著一個病弱的美人兒,膚若凝脂,目如彎月,雖說病弱,嘴角卻自帶著微笑,額上還貼著膏藥,正是柳默慎的二娘,忠勇公柳恒同的樂夢童。

若是不知道的人見了樂夢童,卻不相信她今年已經三十有九,是四個孩子的母親了。

而在樂夢童的旁邊,坐著一個家常打扮,但容貌俊朗異樣、通身的文人氣派的男子。

若不說,沒人相信這個文質彬彬的男子,就是可上馬打仗,可下馬治國,曾惹得清平帝大動肝火,卻又十分儀仗的忠勇公柳恒同。

許久不見這二人,沒想到再見時,依舊是昔日離家的模樣。

不知為何,柳默慎心中有了一絲酸澀,卻轉瞬又消失不見了,她隻是端端正正地行了禮,口中道:“父親,二娘,女兒回來了。”

誰能想到,她再次說出這句話,卻隔了十五年的時光。

偏偏高高地坐在那上麵的兩個人——尤其是那個自己的生身父親——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親生女兒經曆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