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消失的峰市古鎮及煩人的跳蚤(2 / 3)

領導又說一段峰市舊俗,以前的峰市男人在偏僻地摸女人胸竟如常事,亦不犯法,女人頂多罵句“死爛鬼”也就放他過去。田聿十分驚訝問道:“領導您摸過?”。領導微笑得把眼睛合成一條縫說道:“當然摸過”。領導說得興起,又講了許多這類故事,十分的逼真,講的人眉飛色舞,聽的人心跳加速。不像現今雲南某地搞什麼**節,每年七月十三、十四、十五三天,任憑遊客當眾**,視頻中女孩年輕美麗,皮膚白皙,體態豐滿可愛,任那遊客黑手亂摸,一看就知是招攬遊客的做秀伎倆。

夜漸漸深了,剛才還滿天繁星,不知不覺月亮幾近正頂,柔和的月光照亮了山村,領導的房子建在山坡地上,遠處星星點點的燈光是他的鄰居,正想道別。領導說“且慢”,隻見遠處一隊人馬把著燈籠族擁著一個獅隊正往領導家來,獅隊鑼鼓一隊人馬從行,鑼鼔隊轉為緊鑼之時,領導一串炮竹,獅頭跳起來,咬住炮竹杆頭那個紅包,互相一翻吉祥的祝賀之詞,鑼鼓聲又變為行鑼,一隊人馬不緊不慢往鄰居家去了,隨後與領導告辭,趁著明亮的月色不用電筒光也看得清小路。遠處一座高山,山頂好像被削平。甚是奇特,堂兄說:“那叫棋盤山,這麵屬福建管,山的那一麵就是廣東梅縣桃蕘鎮”。酒意漸漸消失,思念起山那邊的親人可曾歡度元宵?

到農機廠第一個任務是製造一台半自動衝篩機,做這個機器對田聿來說完全沒有困難,經他的手已做了許多台。峰市農機廠三床一機齊全。米篩機主體需要鑄造,畫個草圖不用半月縣上的農機廠就鑄了出來,車曲軸不用半日,鏜床由車床改用,其他零件加工也不算困難。三下五除二,駕輕就熟。一個月左右,機器完成。產品源源不斷,銷路不錯,閑靜的峰市街被整天咚咚的衝擊聲所驚擾。左鄰右舍及趕集的農民都入門來看,覺得新奇。領導也對田聿伸出大拇指,田聿心裏好不得意。

背井離鄉的田聿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情緒也慢慢與當地融合,趁假日之空,認真地了解這座不平凡的古鎮。當地人和梅縣人一樣講的都是客家話,收聽梅縣廣播電台客家話節目。當地方言帶有濃重的舌音,以至後來田聿學的一句話與本地人打趣。客家話的“福建省、永定縣、三點半。”在和梅縣口音完全不同的峰市人的發音裏則變成了“府箭洗、穩毯晚、沙爹霸”。當然,在本地人不會生氣的時候才敢取笑。

峰市街很長,約有一公裏,靠下遊那邊不遠是廣東,路邊各有兩塊石碑一邊刻著廣東,另一塊刻著福建。以後田聿每次走這條小路時時常有聯想:要是省界變為國界,那就很有趣了。下遊的街道店鋪主要賣竹木家具或農具,還有鎮衛生所也在那邊。衛生站門前一大排數不清的階梯令人生畏,那些病人怎麼爬的上去?街道中段的鎮政府建在靠山的一側,門口有全鎮最寬的一個坪,那坪說多了也不過三兩百平方米。每逢墟日,人頭攢動,十分熱鬧,農民(除本地人之外)和石市的廣東人也會來,好像十日三日墟。政府的對麵是個小市場,每日都有豬肉青菜賣,奇怪的是豬肉不分肥瘦,全是七八角錢一斤,真是便宜了這個城裏來的田聿。

農機廠在河的上遊,再上幾間店麵就是打鐵鋪。打鐵鋪裏最有技術的師傅姓馬,對田聿極好。打鐵鋪是農機廠的一部分,專打鐮刀菜刀斧頭,偶爾也打打犁、耙、鋤頭之類的。馬師傅的打鐵爐不燒塊煤,農民把燒柴後的“冇炭”一元一擔賣給馬師傅,馬師傅把冇炭淹在漏水裏再晾幹就能燒鋼打鐵,這種絕招田聿是又驚又奇:在田聿那裏,打鐵非塊煤不可,而且得越純越好(丙村塊煤最佳),不易結渣,用冇炭更不結渣,馬師傅他們是沾了農民的光,沒有許多的農民燒柴,那沒有如此多的“冇炭”。

打鐵鋪對麵是郵電所,所長也姓曾,看上去三四十歲,麵貌端正,但不善言談,田聿從廣東來到這後很快就和他相識了。田聿下班後市場去郵電所看看報紙。與所長混熟後,田聿對那台舊電影裏才有的總機極感興趣,所長也肯教田聿如何接駁電話。對方有電話來,來電地點會掉下一塊小銅板,下麵一個圓插孔把插頭往裏插上再問對方要接哪個單位,把另一端有單位名稱的插上即可。所長有事時會讓田聿代勞,但田聿會偷聽人家的通話,不過也沒啥好近的,除了政府的幾乎都是是醫院電話。那時候哪有什麼私人電話,手機更是幾十年後才有的東西。後來所長也不讓田聿接電話了,說是“怕領導聽出梅縣口音”。後來發生一件事,令田聿不怎麼再敢去郵電所,有一天田聿下班後在郵電所看報紙,外麵過來一農婦,拿著一隻雞和一些家用,進門就喊所長小名。所長當時正在廚房煮食,沒聽見,田聿便趁好心進去傳聲給所長:“你母親來找你了。”所長出來與農婦相見後也不介紹,但麵有惱色。田聿一看不妙,馬上溜回廠裏,問堂兄,堂兄聽後大笑,說我太冒失,那農婦是所長老婆,比所長大四五歲,每日田地耕作,喂豬種菜,還要煮一家人之食洗一家人之衣,風吹日曬,自然老相,沒有問清身份隨意稱呼所長母親就是我的不對了。此後田聿便不隨意敢去郵電所了。

峰市街就一條,靠山的一側幾乎都是三層樓,四、五層樓也有,木屋居多。由於山勢突兀,每層樓後麵都在山體上開挖處一小塊平地作為房間,前樓幾乎是木板結構,山極高而其頂又散落著許多巨石,怪石嶙峋,搖搖欲墜。田聿聽人說,此山多年前滾落一巨石,又恰逢夜晚,巨石砸中一間客棧,二三十個挑夫頓成肉餅。汀江河的亂石灘的石頭都是從山上滾下來的,翻滾著的白浪的河灘像棉花一樣,因此被叫作棉花灘。

峰市街河上遊有個浪口,人們從陸路去縣城再去往外地必須經過這個渡口。渡口不是由船夫撐渡船過河的,而是河邊立個絞車,兩條鋼索係在對岸的滑輪上,依靠絞車在河麵上來回往返,鋼索上再係一隻小船作為渡船。每日縣裏班車時到,船工就用大木棍插進絞車孔中,用力繞著絞車轉動,把兩岸旅客、貨物拉到對岸。渡船上也沒見救生衣,各人性命各人負責,那時還沒有保險公司,若有人掉下河去,不怨別人,沒官司好打。

峰市街靠河的店鋪也極具特色。有個假日,田聿到廠斜對麵的店裏去串門閑聊,女主人是個歲數不小的主婦,但穿著整齊端莊,言語舉止落落大方,水煙筒不離手,一看就知道以前是個做生意的老板娘。她老人家熱情地招呼田聿坐下喝茶,問田聿在廣東城市裏是做什麼的,為什麼到峰市來啊,家裏人口、職業什麼的統統問及。田聿不敢實答,隻說父親是個窮的教書匠,自己也不是國營工廠出來的雲雲。

細看老太太的店鋪,地板一半陸地一半河,後麵有臥室、廚房等數個房間,全是木頭建築。靠最裏麵的是陽台走廊,站在陽台上可以看到左右一排幾乎相同的店鋪。衛生間看起來很是清潔(但其實家家都把贓東西倒河裏了),陽台外打水也極方便,因此不像其他農村家一樣臭味熏天。峰市的店鋪都有些年代了,木地板由於年久已經收縮,都可以透過木板縫看到濁黃的汀江河水了。讓人膽戰心驚的是所有靠河的建築都僅僅用幾根又細又高的木樁支撐著,有的木樁露出河麵足足四五米高。田聿問老太太這裏住安全不,老太太答:“怎麼會安全。”她說幾十年前峰市發過一次大水,上遊飄來一棵大樹,跟著又在樹枝上堵著許多雜物,水壓增大,木樁支持不住,一連衝倒了五六間屋子,幾家二三十口人全被壓在河裏,沒人救得了,過了幾天屍體就腐爛了,腸子被拖出一丈多遠,魚蝦爭食,十分悲慘。那次死的人很多,弄得鎮裏的棺材脫銷,作超度的尼姑都忙不過來,最後還外請。從那時起峰市每逢大水,必有一群人二十四小時盯察,一有大樹漂來便馬上合力移開,這才無事。老太太講完發大水的事,把水煙筒抽得沽沽直響,又關心起外地人了,問田聿:“晚上‘會’的怎麼樣?”由於口音相差太遠,田聿連聽幾遍都不解其意,後老太太把手放臉側,歪頭作依枕狀,這才知道“會”是“睡”的意思,原來老太太是問你睡得好不好。田聿連連點頭道謝她老人家的關心至致。

有一日,廠領導問田聿要“外出搞副業”證明書,那時候沒有“打工”一詞。凡要“外出搞副業”的均由公社或大隊審批,城市居民則由街道辦事處開證明書。由於治保主任上過田聿開證明的當,因此主任是不會肯再給他開證明的了。至於田聿如何謀生,到那裏謀生要開證明則免談。

田聿回到家來與弟弟談起此事,弟說有門路。他說他聽說三板橋一姓劉的有奇招,田聿便馬上到三板橋請劉姓過來。劉姓一來田聿家,看見牆上掛著一幅“西施浣紗”的水彩畫,十分中意。那幅畫是田聿打鐵時的徒弟所畫,後來被山歌劇團招走(據說做了團長),便臨走前把那畫送給了田聿。劉姓示意能否把畫讓給他,田聿想都沒想馬上相贈。劉姓這才把奇招告訴田聿。田聿按照所學方法向治保主任要求到圖書館借書,需要借書證,治保主任便勉強給他開了張證明。回到家,田聿把證明紙用雙氧水浸濕,放入盤中在煲裏蒸上十分鍾。十分鍾後,果然字跡全無,隻留下鮮紅的印章。寫上內容,大功告成。多年後形勢大變,田聿的地位也大不相同,治保主任退了休,竟成了田聿嶽父的老友。一日田聿路過,隻見他嶽父和退了休的治保主任拿著一張畢業證明在嘰咕低聲商量。平時遇見治保主任田聿會點個頭表示認識,過去的事互裝得沒發生過,其實設身處境,自己當治保主任的話還不大同小異,所謂時勢造英雄,也會造惡人。退休主任走後,田聿問嶽父啥事這麼神秘。嶽父說,坤叔(治保主任)女兒到深圳打工,那時出深圳做工是非常榮耀的事,他女兒去深圳時大家竟敲鑼打鼓。嶽父又說,她現在要由學曆定工資,初中畢業與高中畢業相差了十幾塊呢,那時候十幾塊也是不小數目。坤叔女兒是個初中畢業生,畢業書上的一字之差竟會有十幾元之差,真是大不劃算。經人介紹長巷子有人會改字,收費十元。那些人改了畢業證後嶽父拿來左看右看,總不順眼,不但墨水不同,字跡亦有明顯改動過的痕跡,越看越愁。田聿聽後哈哈大笑,曰:“麵前有佛不會求,這有何難?您讓坤叔把證給我,包他滿意。”坤叔滿腹狐疑,將證交給田聿。田聿當年從劉姓學的“老技術”當然沒有忘卻,一拿證回家便如當年之法炮製,效果極佳。次日坤叔接過畢業證,大為驚訝,連聲多謝後緊追:此技何來?田聿笑答:“還不是拜您老人家所逼。”坤叔思索良久,頓悟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