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不宜給孩子講的十種故事(2 / 3)

“你敢無視於父母對你的要求,敢做那些他們不準你做的事嗎?你敢在禮拜日跑來跑去嗎?還是會繼續讀你的書,學習你的好父母要求你學的東西?”

這樣的表述,可以想象,幾乎是在引誘孩子們羨慕孤兒的生活,除非監護人或不那麼親密的親屬像對待孤兒那樣對待他們。

下麵這個例子則來自於一本叫做《男孩書》(Cap Book)中的一個場景:

早餐時,愛德華拒絕吃熱麵包。他的女房東問他喜歡還是不喜歡。

“是的,我非常喜歡吃熱麵包。”

“那麼,你為什麼拒絕呢?”

“那是因為,我知道我爸爸不讚成我吃它。難道因為他們離我遠遠的,我便可以違背我深愛的爸爸和媽媽的要求嗎?我不會碰這些麵包的,即使我確信沒有人會看見。可是我自己知道,這就足夠了。”

“多麼令人肅然起敬的回答啊!”一位女士感慨道,“始終這麼做,你一定很快樂,即使全世界都拒絕給你應得的讚賞,你也能得到你良心的嘉許,這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

這樣的故事簡直太腐朽了,如同一截爛木頭散發著令人憎惡的氣味。我不想多加評判,隻說幾個字:對孩子沒有任何意義!

下麵引用的是舍伍德夫人的話,從中可以看出她對這類故事的嘲諷:

敏感的、脆弱的小孩子們,假如他們未經媽媽的明確同意就吃掉了滿滿一勺果醬,他們就會因這個過失遭到懲罰。比如說,一個叫露西的現代女孩會因為妒忌她姐姐艾米麗有個洋娃娃,然後淚流滿麵地為自己的嫉妒道歉嗎?她會說“我知道,看到艾米麗高興,我就很難過,我是個壞孩子,但我就是忍不住要去那麼想”嗎?而母親會帶著真心的喜悅,反駁說“我親愛的孩子,我很高興你承認了錯誤。現在,讓我來告訴你,你為什麼會有這種不道德的感覺”嗎?隨後,母親通過敘述人性的墮落來安慰一個具有普通智商的孩子的心靈。但是,這種方式根本就無濟於事,人們可以想象得到,這場會談將會以這個孩子的歇斯底裏而告終。

還有一本書,居然這樣描述一個所宣稱的好孩子的模樣:

作為一個好孩子,他會聽爸爸媽媽的話,聽老師的話,對自己的同伴態度友善。他勤奮好學,樂於提高自己在各個方麵的能力,好配得上對自己的稱讚。他每天一早就起床,把自己收拾得整潔得體,然後進行禱告。他樂於傾聽好的建議,對那些給他建議的人們心存感激,並始終遵從這些建議。他從不詛咒,從不罵人,也從不說同伴的壞話。他一向都溫文爾雅、從容不迫,每天高高興興的,總是心平氣和,不濫發脾氣。

這種描述完全是拿大人的觀點強加給孩子。除了是一篇不錯的說教型範文外,毫無價值。慶幸的是,現在,我們越來越聰明了,很少再這樣給孩子寫故事。

第七,誇大其詞和粗鄙低俗的故事。在闡述應該選擇什麼樣的素材的那一章裏,我會更加詳細地說明,健康簡單的笑話與純粹的廢話所具有的教育影響。不過,作為那些說明的準備,我打算特別提出忠告,反對那種誇大其詞、含有粗鄙低俗笑話的故事。這樣做,部分是因為此類敘述中幽默感的缺失(想象力貧乏的自然後果),而另一方麵則是因為,不恰當的文風同誇張情節的濫用一樣,會帶來反麵的效果。

《麥可米蘭雜誌》雜誌“注①”上曾有一篇文章,作者楊格小姐(Miss Yonge)寫道:

“注①:Macmillan's Magazine,由戴維·馬森於1859年創建。”

對插科打諢的愛好不應該得到鼓勵,言行放縱的獨特喜好大多數是不健康的,甚至會導致走入歧途。一開始,它會破壞敬畏感,然後就很快墮落為粗鄙低俗。它不容許任何詩意和想象力的存在,也不容許美好和憐憫的存在。此外,確定無疑的是,在嘲弄其他人充滿感情、積極地對待事物時所帶有的自滿和高傲,絕對會成為獲得更令人激動、更恰當風格的阻礙。

盡管這些文字是在大約一個半世紀前寫下的,然而,它們對於今天來說依然是那麼適用,可說得上是“與時俱進”。事實上,我認為它們從現在起50年後還同樣有效。

盡管就孩子們而言,什麼是醜陋的和野蠻的,他們有明確的判斷力,我還是認為,我們應該盡可能地從故事中就將它們清除。這不僅是因為我認為孩子們應該被隔絕於所有邪惡的知識之外,而且還因為,這類知識中有非常多的東西會進入他們的生活,我們有能力在學校的時候就拒絕它們。然而,與此同時,就像我會在下一章中用例子闡明的,我們應該通過故事教會孩子們,那種野蠻的邪惡與表麵的醜陋是有差別的,因為後者或許隻是一層麵紗,隱藏在下麵的其實是美好。比如說,因為塑像總體所體現出來的充滿勇氣的效果,拉奧孔“注①”群像中,祭師臉上實際的醜陋和隱藏在苦難背後的忍耐力是不同的,而將這種差別展現給孩子們是有可能的。我們可以在日常生活中找出很多故事來說明這一點。

“注①:Laocoon,拉奧孔,特洛伊的太陽神祭師,因警告特洛伊人不要中木馬計而連同其兩個兒子一起被海蟒殺死。”

第八,講述未成年人的孝行和人臨終之時的情形的故事。40年前的兒童故事經常會出現這類元素。我認為,關於這一點,毫無疑問,我們已經取得了相當大的進步。我們不僅不再講這些高度道德化的故事,而且我們已然能夠對它們加以批判,比如貝洛克的《警世故事》(Cautionary Tales)。此類亳無價值的東西,對孩子而言或許太過嚴肅,盡管對成人是很有趣的事情。

如今,我們的研究應該向孩子們證明,於他們而言,最緊迫的重要事件不是思考死亡、準備好進入天堂,而是思考如何生活、如何上大學。比起病態地過早關注死亡,為生活做好的準備顯得更有必要。

在一篇署名“穆裏爾·哈裏斯”的文章裏(我認為是《論壇》雜誌上關於周日圖書的一篇文章),有如下內容:

在故事書裏,所有的好孩子都夭折了,因此這種不同尋常的‘精華’必然是親愛的父母們嚴重焦慮的原因。前幾天,我無意中發現一本薄薄的舊書,叫做《年輕人的榜樣》,在黃色的封麵底紋上,用孩子氣的斜體精心寫著“獻給瑪麗·帕默(由她的姐姐轉贈),在禮拜天閱讀”。裏麵的文章全都來自於一本關於“提倡的孝行”的著作,所有的故事都以小時候不同尋常的孝行開頭,以這些年紀輕輕的榜樣的最終奄奄一息及其臨終之言作為結束。

第九,故事兼有神話傳說和科學知識,並還硬加上道德說教。通過這種組合,故事失去了最根本的東西,換句話說,一方麵失去了傳說的天馬行空,一方麵失去了科學的嚴謹。真正的神話傳說都不會受到任何可能性事件的阻礙;而科學的描述應該相當不可思議地沿著自己的路線發展,不需要任何超自然的幫助。它們各自用不同的方式吸引著想象力的發散。

這類故事也有例外,其中一個就是由摩爾·史密斯(C。G。Moore Smith)從丹麥的艾瓦爾德(Evald)那裏翻譯過來的《蜜蜂以及其他故事》(The Honey Bee,and Other Stories)。在這部著作裏,那些故事都包含著一種明確的穩定性,涉及了不可動搖的自然規律。其中一些故事對孩子來說難以理解,但對所有老師來說,它們是有意義的。

或許,在故事的選擇方麵,最不利的因素是堅持在道德層麵上拆分故事、解釋故事。在《愛麗絲漫遊奇境記》(Alicein Wonder land)中,公爵夫人說:“這個教訓是‘隻要當心思想,那麼所說的話就會合乎情理。’”“她多麼喜歡在事情中尋找教訓啊!”愛麗絲想。(這說出了孩子們的想法。)

下麵這個例子,是從大英博物館一個罕見的古老出版物中找到的:

簡回到家的時候,身上的衣服汙穢不堪,手上也傷痕累累。“你去哪兒了?”她媽媽問。

“我在磨坊那邊的河岸上跌倒了,”簡回答說,“要不是有位先生正好發現了我,把我拉了起來,我可能就沉到河裏去了。”

“為什麼你會離河岸那麼近?”

“那邊有一朵很美麗的花,我想去摘它。本來,我隻是想往那裏走一步而已,但是我滑了一下,就跌倒了。”

教訓:小孩子們通常不過是放任自己朝著過失走一步而已(就像可憐的簡一樣),結果就落入了毀滅靈魂的罪惡深淵。隻是一個簡單的過失(摘一朵花這種不好的行為),就會導致如斯地步。他們隻走了一步,然而,這一行動卻會引起另一個行動,直至墜入毀滅的深淵……

不用說,我們必須譴責這個故事在道德層麵上的不合適。如今的老師,或許會誇獎簡對植物學值得讚揚的興趣,但或許還會加上一句警告,讓孩子們不要選擇那些長在斜坡上的植物,不要在非常接近奔流不息的河岸邊采集標本。同時,老師們還會對不可抵抗的地球引力,做一番明確的、普及的解釋。

每次講完故事,我們都被要求給出一個教訓,但是有很多故事其實是沒有教訓可言的,孩子們也沒有辦法利用自己的想象力,或是別出心裁地找出故事的意義和教訓。

亨利·莫利(Henry Morley)譴責了把這種方法應用到神話故事的做法。他說:“從道德上解釋神話故事,就好像趴在泰坦尼婭“注①”的膝上打鼾一樣無稽。”

“注①:Titania,中世紀傳說中仙女的王後,仙王奧伯龍的妻子。”

我認為,我們可以將這一條原則適用於所有的故事,尤其是那些我們希望借以教給孩子某些東西的故事。其實,教育不意味著要用明確的說教方式。

美國自然學家約翰·巴勒斯(John Burroughs)在自己的一篇文章《你不應該說教》(Thou ShaltNot Preach)中寫:

用於說教的小說永遠不可能達到很高的造詣。你不應該說教或是告誡,而應該刻畫和創造,結尾要像自然那樣平常。藝術所要求的是,藝術家自身的信念和見解、喜好和厭惡,不能對他們產生任何幹擾;作品的優秀還是低劣,要通過事件的內在聯係加以判斷,而不是通過他本人的任何特殊性來辯解;他不能對每一個方麵都辯護,得用實例來證明創造能力的運用……偉大的藝術家會立足於合乎道德的觀點,他的作品是對生活的含蓄的批評。他不會直接說教,卻能讓讀者獲得教訓。一旦作品直截了當地進行說教,那就說明,作為一名藝術家,他開始墮落了。

藝術的最大特性在於,它的目的是有規律地看待生活,以整體的眼光看待生活……它提供了一種視角,從這個視角觀察世界,其呈現的是和諧與完整。

從這段引文可以看出,合適的方式才能對道德重要性的宣揚起作用。

在福祿培爾“注①”的《母親遊戲》(MotherPlay)中,他舉例說明了故事的教育價值,強調故事的最大用處就是,關於人應該是什麼樣的、應該做什麼,它們能通過建議讓孩子們形成一種純粹的、高尚的觀點。假如強迫孩子接受某種說教,那麼他的心智的敏感性將會受到傷害;而假如孩子是在不知不覺中接受的,他就會每時每刻被它所影響。

“注①:Froebel,德國教育家、幼兒園的創始人。”

對我來說,指出故事的教訓,這樣做總是毫無用處,就好像是將一朵花綁在花莖上,而不是讓它按自然規律那樣從花莖上長出來。在前一種情況下,花隻能在瞬間保持絢爛,隨後就迅速凋零;而後一種情況下,花會慢慢生長,因為內在的生命力,在時機成熟的時候完美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