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戰(2 / 2)

東黎被大皋叔一把拉住,沒再追趕,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津津熱汗,回頭再瞧,自己這邊還能站著的,也就剩下四五個人而已了。

握著槍杆濕粘的雙手,已經被血水染紅,東黎突然有些恍惚,倒在地上的那些兄弟,仿佛還鮮活的浮現在自己的眼前。

而剛剛被自己屠戮過的對手卻早已被忘記,盡管他們現在就躺在自己的腳下,但他也不願意多看一眼。

這是怎麼了?我殺人了嗎?這就是戰爭嗎?

東黎寧願沒有經曆過。

“別多想了,現在不是時候。”一隻大手搭在東黎的肩膀上,喚回了他縹緲的思緒。看慣了生死的大皋叔,仿佛透過東黎愈發迷茫與冰冷的眼神,看穿了他的心思。

大皋叔心中默念,“孩子,做過這一次鬼,你就算真正的成人了。”

“走!”大皋叔一揮手,帶著眾人,又一頭紮進這場混亂的殺戮之中。

兩軍酣戰了足足半個時辰有餘,此時的古河道戰場上,已經是陳屍遍野,血流成河。

驍果衛無愧於能征善戰的薊州精銳十二衛之名,麵對兩倍於己,兵鋒正銳的梁州大軍,死戰之下,堅挺異常,不僅毫無頹敗之像,反而愈戰愈勇,漸漸的扭轉著戰場上的局勢。

滿身血汙的許軍曹捂著手臂上的刀傷,暗暗清點著人數,很顯然,無論是哪一方,倒下去的遠遠比站著的人多。

大半的兄弟已經身首異處,魂歸冥府,許軍曹的心在滴血,好在人數上的差距已經被這場空前慘烈的對決所抹平。

此時梁州隻剩下不到兩千人,而他們一開始的那份囂張氣焰,已經被殘酷的現實所磨滅殆盡。

梁州大軍僅剩的希望都已經寄托到依然還在大軍陣前縱橫馳騁,往來衝殺的兩輛金鐵戰車上而已。

戰車間相互衝鋒的對耗,拚殺時的折損,使得大多數不是車轅斷折,就是戰馬被斬斃,戰至此時,驍果衛的二十輛金鐵戰車早已損失殆盡。

而梁州那邊,也就剩下這兩輛而已,在戰爭的最後關頭,卻仿佛把握住了決勝的關鍵。

許軍曹回首看了看身後依舊巍然不動,繼續隔岸觀火的中軍和左右翼軍,眼神中盡是悲愴與蒼涼,他們真的要看著我把最後一點人拚盡了嗎?

罷了,事已至此,退無可退,唯有徹底打垮梁州大軍。

“把他們的最後兩輛戰車給我打掉。”許軍曹瞪著通紅的雙眼,嘶啞的怒吼著。

然而,談何容易,用步兵換戰車,幾十條人命搭進去也是枉然,況且如今還能囫圇個站著的,還有幾人?

而那兩輛金鐵戰車依舊車輪滾滾,所向披靡,碾壓著一個個冒死上前的勇士,收割著驍果衛先鋒軍所剩無幾的生靈。支撐著梁州大軍繼續鏖戰下去的勇氣。

“你,就是你,打掉他們,我升你做我的副官。”許軍曹歇斯底裏的衝著遠處的東黎大叫著。

戰場上東黎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了眼裏,如今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拚命的對東黎揮舞著雙手。

要我打掉它們嗎?打掉這兩輛結連駟驅,狂奔而來的金鐵戰車?東黎沒有把握,自己雖然有些功底,但氣力上還隻是個半大少年而已。鏖戰到現在,他其實早已力竭。

東黎環顧四周,除了自己,站在左右的驍果衛們,無一不是身披數創,血染征袍,拄著殘缺的兵刃,像是凝視著希望一樣凝視著他,想要這個奇跡般的少年,再給他們展示一次奇跡。

東黎轉回頭,緊緊的咬住牙關,看來事到如今隻能自己去試上一試,權當已經把這條命留在這裏了吧。

兩輛金鐵戰車上的車卒們,也早就發現了極為搶眼的東黎,像是要為自己那些死在東黎槍下的弟兄們報仇一般,一輛自東黎身前,一輛自東黎身後,衝著他,對向驅車狂奔而來。

車頭的四匹青鬃大馬,嘴角嘶鳴著白沫,踏著被鮮血染紅的蹄鐵,拖拽著鉚滿銅釘的金鐵戰車,伴隨著滾動的巨輻車輪發出隆隆的聲響,橫行無阻,在曠野上馳騁。

大地上的沙石被震顫的跳躍著,戰車上身披重甲的軍卒,手中揮舞著奇長的鐵戈,死死的盯著那名雙手沾滿自己兄弟鮮血的少年。似乎少年的這條魂靈,已經被他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