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道走出府門的時候,太陽還沒有出來,刺骨的朔風撲麵而來,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憑多年風餐露宿地戰地經驗,他知道今天一定會降大雪,便不由得加快腳步向王府走去。武威的早晨從來很安靜,灑掃馬路的市人也是疏疏落落的,雖說對武威城這種平靜已經習以為常,但是李盛道還是察覺到了今日清晨的異常跡象。通往王府的大街上有五六家中原商賈開設的店鋪,他們的貨品豐富,殷勤敬業,從來都是黎明起即打開店門灑掃庭除,今日卻又為何全都沒有開門?再仔細一看,往日清晨負責灑掃街麵的市人以及出入城廂的農夫民眾,也是一個沒有。經過尚工坊的時候也沒有了叮叮當當的打鐵聲。不對,昨夜一定發生過自己不知道的異乎尋常的事情!這位如今主抓征募兵員的左武衛將軍今近日為了能盡快招募盡可能多的兵役能投入到以後的戰鬥中,沒日沒夜的忙碌在招募處和校場之間。昨天得閑回府後,倒頭就睡。一夜酣睡之像戰場夜宿。又能知道什麼事呢?
猛然想到些什麼,李盛道一下緊張起來,拍馬揚鞭朝著王府衝去。
趕到南衙政事堂,李盛道卻聽到東側正廳傳出一陣哄然大笑,心中好生疑惑,便急忙幾步走上台階高聲報道:“左武衛將軍李盛道晉見!”
正廳傳出秦王聲音:“李將軍,進來吧,就等你了!”
李盛道大步跨進大廳,見紅黑兩色的寬闊房間裏,秦王在長案前微笑踱步。三級石階下的大廳中分兩邊坐著六位大臣,分別是尚書左仆射向衝、尚書右仆射羊攸、尚書右丞沈衝、左衛大將軍陸戰、右衛大將軍王旭,許久未露麵的尚書左丞尹尚也赫然在列。金吾中郎將呂放則站在中間正比比劃劃地學說著什麼,君臣幾個顯然是因為他大笑的。李盛道感到疑惑,看了看秦王,又看看大臣們,囁囁嚅嚅不知如何是好。秦王招招手,指著王旭後麵空著的一張書案:“盛道就坐那裏吧。子昂,你把夜來的事再說說,讓盛道也明白一下。”
呂放就把昨夜謠言如何流傳,大王如何下令,他自己如何率領軍士搜捕拘禁那些商賈密探的事說了一遍。說到那些以商人麵目出現的密探在被拘禁後的狼狽醜態時,呂放繪聲繪色:“有個長胡子大肚子的洛陽商人,正在一戶人家低聲吹噓何洋有多麼多厲害,朝廷的軍隊有多麼龐大。我帶著三個軍士躍牆進去,命令他跟我走。他撲通跪在地上,拉長聲調就哭:‘將軍大人,我是正經商人啊,不是什麼探子啊。你們不能殺我啊。’我說誰要殺你啊?跟我們去住幾天就行了。他又哭:‘不殺我叫我去那兒幹嗎啊?我有地方住啊!’我心裏一發惱,嗓門一大,給你換個地放,讓你對著牆吹。那人一聽嚇得渾身亂抖,不斷叩頭打拱,‘求將軍大老爺開恩啊,放了我吧。我、我給你錢,要多少給多少,要、要不我家裏有個十六歲的小妾姿色尚可,小人一並送給將軍服侍寢食。您馬上跟我去領吧,不然我馬上派人送到將軍府上便是。’……”
還沒說完,君臣們就又一次同聲大笑。
尚書左仆射向衝搖頭感慨:“危難當頭,人心自見也。此等人竟然也立於天地之間?怪矣哉!”“向公以為,該如何處置這些奸商呢?”尚書右丞沈衝雖是文臣,卻頗有粗猛之相,問話高聲大氣。
陸戰冷冷一笑:“我西鎮自先王以來,大小廝殺不計其數,真刀真槍打輸咱服氣,但這密探流言太過陰狠,惟有一策,斬草除根,悉數殺盡!”
秦王本來正準備將話題引入沉甸甸的滅國危機,卻不想沈衝這麼一問,竟使他心念一動,也想聽聽諸位大臣們對這件事的想法,所以也沒有急於開口。待陸戰講完,他想到昨夜自己的命令,心中不禁咯噔一沉。他沒有想到自己和重臣之間竟然會有如此大的差異,他靜下心來,準備再聽聽其他臣工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