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防衛圈首先從西北開始崩潰地時候,早就有快馬向城中跑去並且一直闖到了權作安撫大使行轅的刺史府內報告了這個驚人的壞消息,可以想象從溫柔鄉中被驚醒的何朝撩開床幃瞪大眼睛的樣子,他第一個反應就是:“白起呢?我的上將軍白起在哪裏?”這時侍衛在一旁的軍校告訴他:“上將軍正率領中軍主力在安定以西華亭一線布防!”何朝破口大罵:“狗娘養的,西鎮軍的腳都已經快踢到老子的屁股上了,他在腦袋前布防個鳥,叫他趕快回兵來救我!”於是又是一騎快馬向西疾馳而去,向白起搬救兵去了。
從清晨到正午,僅僅半天時間,王睿的就追趕著潰軍從陰盤打到了安定。站在城頭試圖組織部下守城的何朝看到得卻是這樣一幅景象:原先駐紮在陰盤的四萬大軍從西北方向安定崩塌而來,不要說在後麵造成這種崩塌之勢的力量,僅想堵住潰軍幾乎都是不可能的事,而且攻下安定以後軍隊完全忙於斂財和淫樂,根本談不上整肅軍紀和休整武備,就連城門也沒有關閉。他立刻就明白想要阻止這種潰逃和擋住隨之而來的猛烈攻擊是完全不可能的。那麼能做的就隻有一個字:逃!
整個中央軍前一段時間都處於一種勝利的狂歡之中,將領們被勝利衝昏了頭腦,士兵也覺得敵人遠在千裏之外安全無憂,對這突如其來地進攻根本沒有防備。現在在意想不到的方向和意想不到的情況下遭到敵軍猛烈的突襲,巨大的恐慌毫無過渡地就降臨到他們頭上,混亂立刻就顯現了出來。
特別是在他們得知安撫使大人已倉皇逃出了安定,頓時整個城防馬上就分崩離析了。失去控製的士兵們從大開的四門中向城外蜂擁,心情比前些天他們進入這座城市時顯得更為急迫。而從陰盤方向潰退回來的軍隊卻往城內蜂擁。他們還把安定當作他們的避難所。向城裏跑和向城外跑的散兵們在城門前相遇了,他們衝擊碰撞在一起,他們每個人都懷著逃命的念頭,把阻擋在自己麵前的人當成了敵人。他們互相碰撞著、踩踏著,混亂是空前的。
在安定以西華亭一帶的戰線上,白起的大軍正倚靠著六盤山的南麓列靠戰陣,準備迎擊回救安定的西鎮軍。昨天傍晚,他已經得到了西鎮軍逼近的消息,他推測戰鬥應該會在今天開始。他知道對西鎮軍主力的這次戰鬥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戰鬥,對於勝利與否他沒有把握,但他將全力以赴。
天亮以後,西鎮軍的陣腳已經抵進到他的視野之中,從排列方陣的軍士數量上看,西鎮軍的人數不如自己的部隊多。他仔細辨認軍旗,發現這一支西鎮軍並不是由王睿親自帶領的,領兵的是大將李盛道。白起的心稍稍放了一點下來,但是他也不敢有絲毫大意。他沒有貿然下令進攻,而是等待著用堅守來挫敗西鎮軍的銳氣。但是西鎮軍卻隻是列陣停在那裏,也沒有向前進攻的樣子。雙方軍陣就這樣旌旗相望鼓角相聞地對峙著。
就這樣雙方對峙著直到中午時分,忽然後方有傳令官飛馬馳來報告了西鎮軍已從陰盤進攻安定。安撫使命令上將軍立刻回兵救援。聽到這,白起大頓其足,在心中痛罵自己糊塗,他現在的情況,重兵在外卻得知後方已經失守一般。自己怎麼會沒有想到這一點呢?因為在他印象中王睿打仗,向來都是以力戰取勝,他怎麼也料想不到氣勢如虎的王睿居然也會用暗渡陳倉這一套狐狸的花招。
他現在明白了一貫猛衝猛打地西鎮軍為什麼在見到自己的軍陣後就止步不前了,那是在等待自己從後方開始發生混亂。安定告急,後方危急,自己自然要引兵回救。但是在敵方的壓迫下後退是有著極大危險的。他傳令後軍變成前軍,迅速回救安定;前軍變後軍,在保持陣形的情況下穩步後撤,以免使後撤變成逃亡。但是在安定危險的消息傳遍全軍的情況下,讓部隊有秩序地撤退,已經變得十分困難,他已經不能十分有效地控製軍心了。
在後軍變成前軍的部隊已向安定急奔,由前軍變成後防線的部隊在白起的指揮下開始較為整齊地後退著。此時西鎮軍陣營也開始動起來了。隨著後麵西鎮軍的漸漸逼近,聽著對麵使勁敲響的令人心慌的戰鼓。在緊緊跟隨著他們的巨大危險的壓迫之下,中央軍的步伐越退越快,也越來越亂。混亂就像是雪崩,開始隻是出現一道縫隙,但這是一道無法彌合並且擴展極為迅速的縫隙,很快便開裂成可怕的崩塌。中央軍因為背後西鎮軍的迫近而心驚膽戰,但還勉力保持著陣形,一旦遭到攻擊,他們可以返身而戰,用嫻熟地戰陣來保護自己。
但是他們忽然聽到背後響起了一種不同尋常的聲音,不是步兵的腳步聲,不是威懾的戰鼓聲,也不是風吹旌旗的獵獵聲,而是沉悶的隆隆聲,而且不是一個,而是成百上千個悶雷在緊貼著地麵滾動著。有個人好事之人回頭望去,看到的景象把他們完全驚呆:就見原本尾隨著他們的西鎮步卒已經迅速地向兩邊閃開了,在步卒讓開的空地上,上千輛戰車挾著滾滾煙塵和如潮的呐喊聲向他們狂風暴雨般地撲來。他們雖然都是久經沙場的士兵,但是陡然間,第一次麵對如此眾多、如此突然出現、如此迅速又如此猛烈的戰車攻擊。在看見車陣出現的那一刹那,白起努力維持著的方陣立刻潰亂了,有條不紊的撤退變成了雜亂惶恐的奔逃,一發不可收拾。這時候的上將軍白起知道自己所能做的就是要逃得比這些倒黴的士兵們更快,萬一死在這亂軍之中,那將成為世人的笑柄。保住性命,這是最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