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連橫奇對(七)(1 / 2)

周偉正在煩亂,一聽內侍稟報,突然想起這西鎮來使早就達琅邪了。趕忙站起來向外便走。這種情況往日也遇到過,那些臣子都是趁勢散去,可一聽是西鎮尹尚到來,這些臣子倒是誰也沒有挪動,都想看看這位年僅三十便封侯拜相的名人的本領氣度,更有一班年輕好事隻人已經在議論,猜測這尹尚與程澤的不同。

在這片刻之間,周偉便陪著一個人走了進來。那人談笑自若地走著,中高個子,膚色黝黑,非但前額鼓起,兩側額角亦微微突出,頭戴著六寸黑玉冠,紅色的絹絲長袍,足踩烏皮履,最引人注目的是兩鬢居然染霜。然而卻恰恰是這點,使的他整個神態滲出一種別樣韻味的滄桑與剛毅,竟有一種難以撼動的氣象。東鎮眾臣非但沒有絲毫的輕視,反倒在沉默的注視中流露出幾分欽佩之情。

周偉見眾臣們竟然沒有走,先是一楞,心思一轉便笑了,轉身對尹尚笑道:“這些都是我東鎮臣工,方才正在與本王議論治國之道呢!”又轉身高聲道:“諸位,這位便是名動天下的名士尹尚!”眾臣拱手齊聲道:“久仰!”尹尚也是一拱手道:“久仰!”彼此間竟然沒有做官場禮節。周偉笑道:“先生請坐!”將尹尚讓進了王案左首的長案前。

“敢問大王,我等欲向尹先生討教,不知可否?”左庶長郭孝高聲請示。

“但憑先生了!”周偉笑著看了看尹尚。

尹尚道:“有幸相逢,自是客隨主便了!”

“在下左庶長郭孝,敢問先生:西鎮欺淩天下,猖狂至甚,先生不以為有違天道麼?”

尹尚悠然一笑:“左庶長署理邦交之事,何以如此閉目塞聽?如今,我家老王爺新喪,爾等卻合縱封鎖西鎮者;三十萬大軍攻我西鎮者,還是爾等。誰持強淩弱?誰猖狂至甚?誰有違天道?豈不是一目了然?”

“在下中書舍人張績,敢問先生:西鎮妄圖一統天下,先生為狼子野心張目,這是何家學說?!”

尹尚大笑:“一統天下便是狼子野心麼?當真曠世奇談!天下統一而後安,天下分裂而戰亂。惟其如此,我華夏皆視一統天下者為聖王雄主,萬古流芳。以足下奇談,三皇五帝,商湯周武,不也狼子野心了?我大周高祖皇帝滅燕,開我大周百年基業,也是忤逆?如今天下紛亂,有識之士莫不以結束戰亂統一天下為己任!如今西鎮何以便橫遭貶斥?一統華夏為千古正道,但凡有識之士,無論所持何學,皆應順時奮力,為一統大業助力,文淵自不能外,且以此為無上榮耀!莫非足下之學,是專一的複辟分裂之學?專一的以反對一統為能事之學?”

片刻之間,兩個憤激滿腔的名士便铩羽而歸,大殿中一時驚愕沉默。猛然,一人高呼:“在下參軍田齊敢問:先生入齊,意欲何為?”

“東西兩鎮修好,豈有他哉?”

“與西鎮修好,對東鎮有何好處?”

尹尚揶揄笑道:“敢問田大人,不知東鎮參加合縱,又有何等好處啊?”

“立我根本,保我宗嗣,東鎮永不淪亡!”

“大人之言,多麼得荒謬啊!”尹尚正色道,“合縱若是立國的根本,西鎮又怎麼會強大呢?東鎮強盛之時,又何曾以他人合縱過?不思發奮惕厲,卻一味地將自己的命運綁在他家的戰車上,難道這就是東鎮所推崇的強國之道嗎?”

話音一落,眾臣間一片難堪。卻聽到在殿外有人道:“在下梁衍。西鎮變法,始強於各鎮,為天下之師。敢問先生:西鎮連橫,是否欲圖攪亂合縱,奪其變法機會,而使一己獨大!”

尹尚隨著聲音,轉頭朝著外麵望去,便見一人走了進來。大紅披風,白玉高冠,身穿銀色軟甲,腰懸三尺清鋒,白麵長身,身材偉岸,威猛瀟灑竟是盡在其身!一聽他自報家門後,得知此人正是東鎮柱石征東將軍梁衍,且問得問題極為正道,不禁肅然拱手道:“連橫的關鍵,在於兩鎮互不侵犯,共同康寧。西鎮絕不會幹預盟友之內政,又怎麼會攪亂盟友朝局?自古以來,亂國者皆在蕭牆之內,我自不亂,何人亂我?我自不滅,何人滅我?若是想真心變法,便是西鎮又能奈我何?”

“如此說來,先生不怕東鎮與西鎮一爭高下?”

“天下之大,惟有道者據之。堂堂正正地變法,堂堂正正地與西鎮一爭,便是雄傑之邦,若無勇氣與如此對手一爭,西鎮便當滅亡而已,豈有他哉!”

梁衍肅然躬身:“西鎮氣度,果然不同,可容天下。東西兩鎮修好,梁衍大是讚同!”大殿之中一片愕然。誰也沒有料到梁衍竟公然讚同與西鎮修好,但奇怪的是,卻再也沒有人再度發難詰問了。周偉顯然也很滿意這一結果,哈哈笑道:“尹大人好辯才!好辯才!梁將軍,快!設宴,為尹大人接風洗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