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連橫奇對(三)(1 / 2)

內侍去了,周元卻疑惑起來。一個掌管軍中刑名的軍司馬,在東鎮軍中隻是個中等的軍職,若論職位,是沒有資格晉見自己的。可這個梁衍不一樣,他是東鎮世族清和梁家的子弟,職官在他的身上便成了並非至關重要的東西。作為大周龍興之地,東鎮的世族勢力並沒有因為新政而受到削弱。梁、馮、司徒這三家始終是支撐東鎮的主要力量,這三家子弟在加冠前後的青年時期,在東鎮的實際地位並不取決於官職的大小,而取決於他在本族內的地位和所占有的土地的多少、所承襲的爵位的高低。青年貴胄的官職,最多隻表示著他是否有了實際功業而已。

這位梁衍,便是東鎮世族中湧現出來的佼佼者,加冠次年便做到了軍司馬,一時名動東鎮。究其原因,一來梁衍是征東大將軍梁義直的嫡係長孫,加冠之後便立刻賜勳騎都尉,在族內領授了土地百裏;二來這梁衍才華橫溢,性格又坦誠熱烈,在貴胄子弟中大有人氣。所以,青年梁衍在琅邪城中已經是聲名鵲起的人物了。

周元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這梁衍,是自己自彭城大敗後回來的第九年。那次,梁義直陪周元巡視淮地,帶著他十四歲的長孫梁衍。那時,周元心思沉重,明月初升便在船頭獨自徘徊。

“大王欲報‘鍾離之恥’,便當動手!”一個脆亮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回頭一看,一個英俊少年在月光下竟如玉樹臨風,不由驚奇:“你是何人?妄言孤心!”

少年拱手回答:“布衣梁衍,不敢妄言!”

周元恍然,卻也對少年梁衍的老成之氣頗有興致:“算我欲報大仇,卻當如何動手?”

少年梁衍竟沒有片刻猶豫,高聲回答:“改革軍製,徹底變法!”

周元頓時楞怔,此時孝武帝任用鄭吉為相主持第二次變法,成效已然顯現。不禁莞爾:“為何不效法鄭丞相,此次變法可是效果顯著啊!”

“鄭吉不足效法!”少年依舊毫不猶豫。

“卻是為何?”周元還是第一次聽到大周子民說“鄭吉不足效法”,竟有些認真了。

“鄭吉治表不治根,故不足效法!”

周元當真驚訝了!一個弱冠少年,對國政大事竟有如此明確堅定的看法,真正是誌不可量啊。他關切地詢問了梁衍的族脈,年齡、喜好,還談天說地地考察了一番梁衍的學問,結果是大吃一驚——這個少年對《詩》三百篇,幾乎倒背如流!對天下流傳的《春秋》、《孫子兵法》、《六韜》等,竟也是如數家珍!不知不覺,他和這個少年梁衍在船頭月下竟海闊天空地聊了一個通宵。

自那天以後,周元便有了在自己東鎮進行一次變法的誌向。倏忽數年過去了,其中發生了很多事,變法居然就被這樣無休止地耽擱下來了。漸漸地,梁衍也二十多歲了,雖也曾經幾次召見過,但絕口沒有再聽變法之事。使得他隱隱的疑惑乃至於惋惜,這個才俊之士是否因為成名太早,而雄心不再……

就在沉思中,一個英挺的身影已經站在院中,“卑職梁衍見過大王。”

周元恍然:“義直啊,過來吧!”

梁衍走到近前,卻見周元麵色蒼白地坐在石墩上,不由得失聲驚問:“大王可有不適?請及早請名醫診治!”說著就要起身,卻被周元製止了,他略帶疲憊地笑道:“略受風寒,咳嗽而已。坐下說吧,深夜晉見,定有什麼要事吧!”

梁衍告罪後坐到對麵的石墩上拱手道:“啟稟大王,卑職得斥候來報,朝廷派鴻臚寺卿程澤東來,旬日將到琅邪。”

“曉得了,無非是邀我結盟罷了。如今天下,我和誰結盟也不會和何洋那廝結盟!”

“大王差矣。此次盟約絕非尋常,這是上天賜予大王的一個大好時機!”

“噢!此話怎講?”周元談談笑了,覺得這個才俊之士又故做驚人之語了。

“卑職請大王思之:十餘年來,東鎮變法擱置不行,因由何在?國內動亂,即位風波。多年來,朝野無半點安定,我東鎮又為何洋打壓之對象,豈能談得上變法?若無變法,大王又豈能有機會奪回我大周神器。此次西鎮王睿奪權可說是與何洋反目成仇。而何洋欲勾聯我東鎮,正是大好時機!”

周元已經霍然坐起:“接著說!”

“西鎮、東鎮天各一方,根本沒有威脅可言。有也是相對何洋而言,隻要西鎮夠強大,何洋就不敢貿然地對其餘各鎮動手。但是我等亦不可讓西鎮獨大,此次何洋派人來結盟,我等亦可趁此機會讓西鎮明白離開了我等,其也斷無完存之理!”

“那何不借此機會與西鎮聯合起來,東西夾擊共滅何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