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論政(上)(3 / 3)

尹尚二人走進去,大宣爐裏一爐檀香的煙氣,嫋嫋不斷的上升。東麵的壁衣浴在太陽光裏,上麵附著一張地圖。一人正背對著他們負手站著。

尹尚正想上前問候,卻聽那人徐徐地說道:“尹尚,字文淵。東吳吳郡人,少年早孤,家極貧,進衡山書院拜名師學藝,十六載學成。初投京城無果,後投鍾離兩淮韋放為主簿,獻計大破北周二十餘萬東鎮大軍。韋放下獄,投大都督李世傑為長史……”

聽到這,尹尚寒毛都豎起來了,心想:“這人怎麼這麼了解自己?這人是誰?”而江遂則早已抽刀在手,惡狠狠地問道:“你究竟是誰?”

就聽那人“哈哈”大笑,轉過身來,說道:“莫要驚慌!在下沒有惡意。”看清是誰,尹尚不由得驚呼:“店主……”

“在下鄭吉,請二位前來真不容易啊!”

聞聽此言,尹尚也不由驚愕了,一頓一頓地說道:“國、國相大人!”而江遂則舉刀彎下身子,做好了搏擊的準備。

鄭吉笑著走到玉石桌前,端起一盞茶,輕呷一口後,說道:“在下已經不是國相了!”說完,揮手示意他們坐下。

尹尚見他沒有惡意,隨即一想,擔心也沒用,索性就“即來之,則安之”。打定念頭,他釋然坐下,說道:“國相大人被貶黜,是否與在下那篇‘惡政論’有關?”

鄭吉聽了,不禁眼睛閃出光芒,說道:“先生如何知曉?”因為他已經削去官職,地位變了,所以他對尹尚的也改用先生這樣的尊稱。

尹尚則不置可否,隻是微微一笑。

見他不作回答,鄭吉也就沒再追問下去,隻是說道:“我看先生那份題卷,所提之事雖然尖刻,但實情大體不差。請先生不吝金口……”

沒等他說完,尹尚神色肅然說道:“如今大周雖貌似強大如昔,實則外強中幹爾!大周經衝、厲、黯三帝,早已元氣大傷,內有國庫空虛、吏治混亂,亢官亢兵;外有藩鎮割據、強敵環伺。雖當今聖上英明神武,國相大人賢德。但也隻是一代之強,甚至可能不出一代就會逞衰弱之勢。其根本原因何在?”

他停頓了下,看了鄭吉一眼,見其正仔細地聽著,便繼續說下去:“有二,其一、變法不徹底。國相大人助皇上變法,以廢除祖製、獎勵農耕,提拔寒士,剪除藩鎮為主。但卻忽視了軍製、吏製、爵製、民製之全麵變法。軍隊依然大部分掌握各邊鎮將軍手中,朝廷沒有強有力的軍隊;那些老式官僚並沒有被排斥出中樞乃至郡縣,依然控製著朝局;寒士雖然得到提拔,但是高官顯爵卻依然掌握在那些世族階層之手,寒士有功卻無爵可賞,使其寒心;雖然獎勵農耕,但百姓卻沒有多少土地可以耕種,且一有戰事便被抽調入部隊服役,使田中無人照看,平白誤了時光,且那些百姓在戰場受傷或者死亡後,得不到應有的撫恤,百姓為躲兵役,惟有自殘。其二、法令不穩定,朝令夕改。國相所頒之法令甚多,有些尚未施行,已然否決。沒有留下一個國家所必須長期信守的鐵律。前代變法,後代複辟,根基不穩,必然是興也勃焉,亡也忽焉。有此兩大缺憾,豈能強大於永遠?又豈能成千秋功業?”

鄭吉被這一番江河直下的言論深深震撼了!陡然間覺得往昔籠罩在心田的陰霾,竟然頃刻消散。久久困擾著自己的枷鎖頓時開脫,不由得覺得神清氣爽。他站起身來對著尹尚深施一禮,說道:“先生高才深謀,胸中定有強周奇計。望先生教我,以解黎民倒懸之苦!”

尹尚趕忙站起來,扶住鄭吉,深情地說道:“不說大人對文淵多方關照,隻憑大人對百姓如此,文淵敢不盡言!”

等鄭吉坐好,尹尚說道:“治國之策,文淵已謀劃在胸。這是我自入周以來草擬的一份東西,請大人評點!”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卷軸恭敬地遞給鄭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