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碧蓮姑娘本是官宦之家,其父曾是厲帝朝右補闕,因為勸諫,被厲帝所殺,從此家道淪落。後輾轉流入青樓,因老鴇見她天資聰穎,便對她下了大工夫,請人教她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等到她十六歲的時候,出來賣藝,豔名因而傳開了。雖說不上是什麼名妓,倒也有許多文人雅士前來捧場。
她在風塵這幾年,見多了讀書之人,其中不乏朝廷命官、名流俊才,但是這些人不是隻談些風花雪月之事,就是詩賦文章,或者是聲色犬馬。從來沒有人,哪怕是嘴巴上說說,都沒人將黎民百姓放在眼裏。所以驟聽尹尚之言,使她很是感動。
這時,她見眾人都注視著自己,忙說道:“奴家碧蓮,給各位公子請安!方才失禮,還望見諒!”眾人一聽心神不免又是一蕩,即使尹尚生性淡泊,也不由得溫聲說道:“不必多禮!”他從沒有和歌妓說過話,語氣不免有些生硬。而吳敦修則趕忙叫人給她看座。
碧蓮才坐定,李策便說道:“久聞碧蓮姑娘有三絕,琵琶、胡舞、書法。慕名已久,不料今日有緣得見。幸甚!”
碧蓮說道:“這位公子過讚了!雕蟲小技,何足掛齒。”說著,眼睛朝著尹尚悄悄地望了一眼,但見尹尚隻是恬然地看著,心中有了些許落寞。畢竟是久經歡場之人,她旋即換上笑臉說道:“奴家就彈一曲《升平樂》給諸位公子助興,祝各位公子身體康泰,科舉得意,平步青雲!”
梁承並不怎麼喜歡這種風月場所,但聽碧蓮說話十分得體,長得又很可人,也不由得湊趣道:“如此甚好!”
那碧蓮輕調那琴弦,漫聲唱道:“正氣繞宮樓,皇居信上遊。遠岡延聖祚,平地載神州。會合皆重譯,潺湲近八流。中興豈假問,據此自千秋。寥泬敞延英,朝班立位橫……”隨碧蓮來的兩名侍女也各自操著樂器伴奏而合,一時間整個屋內回蕩著碧蓮動人的歌聲,大家聽著、聽著,無不心神蕩漾,都在憧憬著自己怎樣在明主的青睞下,能夠以自己的才華,位列朝班,名彪青史……
時間過得很快,三更鼓聲已過,但誰也沒有散的念頭。上林苑的主人隻得親自前來敦促,他們方才作罷。當尹尚醉醺醺地回到房間後,竟連衣服也沒脫便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直到正午,尹尚方才悠悠地醒來。江遂畢竟是練武之人,早已起床了。見他醒來,忙伺候他洗梳,還打趣說道:“公子,你還算好的!那號稱‘酒尊’的吳敦修現在還在床上酣睡呢!”
“喔!”尹尚感興趣地問道:“那其他人呢?”“都還在睡呢!”
尹尚摸了摸自己還有些發暈的腦袋,暗道酗酒害人不淺,於是鄭重地對江遂說道:“以後,你定要勸阻我喝酒了!酗酒誤事者多矣,一定要牢記啊!”
匆匆用過午飯後,他便埋頭整理沿途記錄的書卷,將所記的諸般數字與種種結論,分項謄寫清楚。因為他曾做過長史,對於這些事是駕輕就熟了。等做完這些,他深吸一口氣,暗暗說道,現在要冷靜地想想,如何將自己的政見和治國之策表達出來了。
為山九仞,功虧一簣者多矣。為了實現自己的報複,第一步,要慎之,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