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保林散文語言風格簡論
文學研究
作者:石興澤
郭保林是著名散文作家。他在散文園地辛勤地耕耘幾十年,取得了豐碩成果。迄今為止已經出版《閱讀大西北》《昨天的地平線》《徽風皖韻》等散文集二十餘部,在讀者和評論界產生了很大影響。《中國當代散文大係》編者按說:“郭保林散文題材廣闊,內容豐富,情感激越,氣魄恢弘,色彩明麗,想象飛騰,意境深遠,風格沉雄”;著名評論家馮牧則說郭保林“追求著一種蒼茫浩渺的曆史感,豪放、激越、高昂,乃至悲壯感”。從某種意義上說,郭保林的散文風格源於卓異的語言藝術。本文擬就此作簡要分析。
所謂語言,通俗地說就是字詞組合以及組合成的短語、句子及句群。語言組合有一定的規則程序,既有詞彙語音上的規則程序,也有語法語義及邏輯關係的組合要求。字詞也好,短語句群也好,其排列組合都要符合語義邏輯。所謂語義,簡單說就是語言所表達的意思,是主體的情、意、思、念、誌、喜、怒、哀、樂等等主觀內容的語化形態。作者創作,用字、遣詞、造句不是為了顯示用字、遣詞、造句的能力.更主要的是表情達意;把意思表達清楚明白,藝術得體,有情趣魅力,好讀樂讀,是作家的追求。在創作中,每個字、詞、句都是責任具體、分工明確的栽體,都承擔著表現的責任。有人用極少的語言表達豐富的內容,是為精煉洗練;有人用很多語言表達簡單的意思,是為臃腫囉嗦。就語言風格而言,有的喜歡樸實,有的喜歡華麗,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也無可挑剔。郭保林講究語言表達,重視表達形式,追求辭章華美、氣勢恢弘的藝術效果,且取得相當成就,形成豪放風格,贏得廣泛讚賞。譬如寫大漠黃沙:“黃。黃。黃。無邊無際殘秋的黃,落日的黃,鏽銅的黃。杏黃橙黃檸檬黃,獅黃蟹黃象牙黃,鋪天蓋地驚心動魄的黃,雄雄烈烈赫赫荒荒的黃,張牙舞爪撲來,劈頭蓋臉壓來……我陷入黃沙的囹圄,我成了黃沙的囚犯,我難以掙脫黃沙的藩籬。”諸如此類的語言,讓人感到新奇、突兀、奇崛,富有創造性,甚至可以說汪洋恣肆,意象豐饒,形成強勢效果,並以此得到陳荒煤、鮑昌等大家的高度讚賞。荒煤說他“用濃鬱的情感,自由奔放的詩的語言,打開人們的心扉,激發人們去玩味思考”;鮑昌說郭保林“鋪陳畫卷,著色濃烈”、“勢壯雄強,槍筆俱勻”。頗具“宋代範寬畫風”。
郭保林得意的是語言,擅長的是語言,而問題也是語言。語言的突出問題是豪華而單調。豪華是最鮮明的整體性特點。在大海係列、草原係列、大漠係列、高原係列、大山係列……每個係列他都不惜筆墨,每個係列都色彩濃烈。他寫海有寫海的語言,寫山有寫山的語言,寫草原有寫草原的語言,寫沙漠有寫沙漠的語言。根據所寫對象選擇相應的語言.這是值得稱道的。他用辭藻豐贍、富麗堂皇的詞彙組成雄偉壯觀的語言大潮,浪花飛濺,浩浩蕩蕩,目不暇接,美不勝收;用豪華的語言方陣組建了波瀾壯闊的散文世界,隆重地推到讀者麵前,讓人盡情地享受。他將漢語的絢麗多彩和超強的表現能力發揮到相當的高度,充分顯示出現代漢語如滔滔江海般的力量。
但讀多了。就發現色彩單調。單調在於重複——不是詞彙句子重複,而是語言風格和格調重複。譬如說,寫喜馬拉雅山、唐古拉山、天山、沂蒙山、陰山……所用的詞語固然有所區別,但都是重量級修辭格,都是博大雄渾。巍峨峭拔,粗獷凝重。高山峻嶺固然都有這些特點,看山讀山也確實獲得這般感受。表現這般感受確屬不易。就一座山而言,這般書寫沒有不合適的地方,但放在一起閱讀,就發現翻來覆去都是那樣色彩絢爛的語言陣容,寫每座山都是那種華麗燁燁的語言風格,沒有太大區別,閱讀多了容易產生單調的感覺,並因單調而影響閱讀興趣。有個詞叫做“豐富的貧困”。郭保林的語言詞彙是極其豐富的,尤其是重量級詞彙的擁有量,鮮有人比。但寫什麼都用重量級的詞彙,重量級詞組成方陣,鋪天蓋地而來,遍地鮮花燦爛.四顧目不暇接。豈不是單調“貧困”?另一層麵上的“貧困”。這種“貧困”造成的結果是,初讀震撼眼球印象很好,再讀眼球震撼印象打折,集中閱讀三五本,總是色彩炫炫聲勢霍霍,容易出現審美疲勞。
郭保林散文的語言風格在很大程度上緣於修辭。修辭是一大學問,文學創作講究修辭,文學語言是修辭語言;作家的創作個性,作品的藝術效果。文學作品與一般文章的區別,在很大程度上源於修辭。修辭是為了加強藝術表現力,準確生動地表現主體複雜微妙的思想意識,是使抽象問題形象性、具體問題典型性、概念問題生動性的手段和途徑。修辭是一個作家語言儲備、表達能力和表達水平的標識,是作家思維能力強弱、思維方式是否具有創新性的表現,也是作家創作個性、藝術修養和審美追求及其自覺與否的表現。修辭風格是一個作家區別於他人的重要因素。郭保林喜歡修辭,擅長修辭,也講究修辭,其語言風格和表現能力在修辭問題上表現得非常突出。對此,我和很多評論者均予以肯定性分析。但在此我要說的是,郭保林修辭特點也顯得繁複和單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