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和我一樣,同樣笑著說,你好。
然後便是獨自一個人完成一天的工作,除了工作餐,不再離開辦公桌。
我和他們沒有區別,出賣自己的軀殼來換取利潤。唯一的區別,我總是不覺得自己在工作。
我的工作在晚上。因為我缺少睡眠。
我不喝咖啡,喜歡在吃完晚飯之後把一個大到匪夷所思的杯子倒滿水,然後用一晚上的時間喝完它,淩晨四點的時候睡覺,六點起床。期間吃蘋果。
之中我一直在寫字,編別人的故事,有時會被一些情節編哭。
這些情節裏都有一個男人,他到現在應該已經二十九歲,喜歡沿著海邊遙望,大風吹亂他的表情。
這個男人的結局都被我安排的死掉,因為他已經死了。
我為他安排了許多死亡的場麵,比如臥死在一條鐵軌上,或者汽車的輪胎下,有時也會上吊,用小說裏的女人送給他的圍巾勒死自己。眼球爆出。
割脈,溺水,謀殺,吃藥。他死的方式有很多,唯獨沒有墜樓,因為他嚐試過。
這些小說從來沒有發表過,但統統被一個男人看完,這個男人曾經在幾年前說過愛我。我也說過愛他,但我隻是說,而他卻在做。
我對他沒有興趣,或者我對男人沒有興趣。
他是一個外科醫生,三十歲,因為我一次不慎骨折才得以相識。
他是一個很直白的人,因為我的不感興趣,於是他轉行研究心理。
我這樣成為他的第一個病人。
我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有病,即便睡眠很少,睡眠少的原因在於我沒有去嚐試。我從來沒有嚐試過大量睡眠的滋味。因為習慣黑眼圈和眼袋。
他一個星期來看望我一回,都是在晚上,並且和我一起坐到淩晨,我打字,他坐在我的旁邊看。
雖然我並不承認他是我的男人,但他是一個不錯的朋友。
他每次來都拿著一個攝像機,我沒有問過為什麼,他卻自己說出理由。雖然在別人耳朵裏這是一個很荒誕的理由。
我每個星期都錄一次你生活中的動作,這樣可以研究出你掩蓋的內心。
我笑,繼續打字。他為我削蘋果。
我住在頂樓,有時他會在更晚的時候順著樓道的盤梯爬到屋頂抽煙。
我沒有吸煙的嗜好,偶爾也會在樓頂呼吸一下空氣。
星辰稀少,頭頂的大多時候都被烏密的雲遮住。
爬上平台的那一刻我看到他背對著我,站在樓簷上,強烈的風吹亂了他的頭發,他扭過頭看著我說這樣很好。
他的表情被風吹亂,瞬間讓我回到十七歲。
我終於堅定的對他說,你是我的男人。
他笑了。
他說,你先下去吧,我在上麵吹風。
一個小時後,我再次爬上樓頂,發現他已經不見了。地上隻留下一顆煙頭和那台DV機。
他的屍體在天蒙蒙亮的時候被清潔工發現。
那時候我仍舊在寫我的小說,但竟然聽到了女工驚恐的尖叫。
可我為什麼沒有聽到他墜樓的聲音。
我咬著一口蘋果,把DV連接到電腦上。
DV似乎被他故意放成了一個角度,竟然還有剛才的對話。
我在對他說,你是我的男人。
他笑了,在對我說,你先下去吧,我在上麵吹吹風。
我沒有看見自己往下走的樣子,反而看到了我的雙手。
他剛一轉身,我走過去用力一推。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是飛翔的姿態。
DV裏我沒有任何表情的往下看,似乎在他落地的那一刻,我笑了。
DV外,我也笑了。
原來我殺了自己的兩個男人,十七歲那年,二十七歲那年。
第二天,我去自首,三個月後被轉到精神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