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是從一個地下商店買的,類似於軍刀,不能折疊,握在手心很漂亮,他在磨刀石上用心的磨了很久,太陽底下有閃閃的刃光。然後他又用那枚ZIPPO烤,十年之中,它是他唯一的陪伴,他小心嗬護,為它換了無數的火石,鐵蓋子仍舊能冒出白色的火焰,包容住明亮的刀片,亮度就像極光。
他把門鎖好,離開了這個陰暗孤陋的小屋,房間裏所有的一切他都整理好,出門前又回頭望了望,從監獄裏出來他便住在這裏,有一個月,這一個月他幾乎失去了睡覺的功能,於是熟知這間屋子裏每一片黑暗。好像有一些不舍,卻又不重要,衝老房子擺擺手,走了出去。
這是春天的一個下午,明媚溫暖的萬物,小區的門口有大片不同顏色的花,他叫不上名字,但潛意識的彎下了腰,鼻子輕輕的嗅,聞到濃鬱的香氣。轉頭,看見旁邊有一個幾歲的小男孩正在學他的樣子,五官湊在一起,用鼻子湊著花朵。他笑,輕輕的拍他的頭。
他坐在廣場的水池邊,夾雜在噴泉周圍戲耍的孩子中間,看起來就像一個父親。
他想,已經二十七歲,倘若沒有變故,似乎也理應有一個小尾巴在他的後麵,想著想著,笑出了潮濕的眼淚。
還好,她還沒有孩子,他對自己說。
扔掉盒子,拈起了最後一支煙,用火機點燃,而後悄悄的轉身,把十年的夥伴丟到了水池裏,噴出一口煙霧,看見她的身影。
她每天下午都會來廣場,十年前的那一場病讓她留下了後遺症,像是哮喘,或者是心髒的某個症狀,總之,她必須隨時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並且不能走的太快。他安靜的看著她,她已經不再是那個為了追隨能拋棄一切少女,時光在她的臉上刻下痕跡,卻沒有改變輪廓,眼睛仍舊灌滿了柔軟,讓他想起每一次的擁抱。
而身後的那個男人,便是她的丈夫。
男人輕輕的扶著她,盡管她看起來並不需要攙扶,但依偎仍舊足夠親密,他認真的看著兩個人的膚色,看著彼此之間沒有對話的交流,然後聽到自己內心刺耳的破碎。如果中間再有一個孩子,就像那個低著頭聞花的孩子,才更加完美。
他看著這一切,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就像在監獄裏孤獨的十年,不能回頭,也無法張望,就這樣掙紮在每個晨曦和午夜的交替。
他控製不住自己的腿,向她跑去。
他聽見了耳邊微微旋轉的春風,每一片盛開的花都朝著他的方向送行,他就這麼用力的奔跑,似乎還有太多沒有訴說的欲望,十年的等候,他跑完了最後一程。
他聽見血肉往外翻時發出獨有的鈍聲,就像十年前他殺的那個胖男人。
對於他們的死,她的丈夫沒有來及做出任何反映。
他準確無誤的把刀插進了她的心房,為了這個動作,他在那個屋子裏練了很久,他不想她疼,於是手腕再次用力,又一次寬厚的悶聲,隻剩下刀柄露在外麵。
他開心的笑了,因為她好像真的沒有疼,眼睛也一直在看著他,沒有猙獰和恐懼,一如之前的柔情,倒下的動作輕盈而優美,嘴角似乎還在微微的翹著。
他好像完成了一件偉大的事情,心裏滿滿的快樂,把刀從她的胸口抽了出來,用嘴唇輕輕的抹掉了上麵的血,看上去,就放佛剛染上紅色的膏。
他把刀交到反手,對著自己脖子抹了下去,在陽光的包圍下,倒在了地上。
他想給她一個擁抱,卻給了她一把刀。
3
警方調查,犯罪分子係被害人十年前的男友,曾因父母反對離家出走長達一年,後行凶男子搶劫殺人被捕,因未滿十八歲被判有期徒刑十年,刑滿釋放後發現女子已婚,心生不滿,殺人報複。
據悉,被害人同犯罪分子十年前曾約定,倘若有人先背叛彼此,另一人需殺掉對方後自殺,此為本案導火索。
被判的下場,大概就是如此吧,無論怎樣,我在你身邊,你是否在我身邊,都是不重要的,我願意在某個角落裏,看著你,看著你和平常一樣,看著你慢慢的走路,看著你輕輕的抽煙,看著你目光渙散的停留在任何地方,我願意在那個寒冬的深夜裏,親吻你,我願意在那個無法自製的空間裏,占有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