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廁所用刀片為自己的手腕上刻下兩道疤,肉和血脫離身體裸露在空氣裏,她安靜的看著,就如同看著一朵紅色開放的花。
這是她最好的紋身,就如同她嘴角的那兩顆虎牙。
這也是她最好的排遣,用一種疼痛覆蓋另一種疼痛。
七月告訴自己,她終於長大了,能夠控製好每一場崩潰。
八
又在寒冷中走了很遠的路,用填飽的肚子來對抗思想。北風把額前的頭發吹的很亂,腦子有些木,過電影般閃去許多男人名字,他們對七月微笑,哭泣,承諾,沉淪。握著七月的手,再膽怯的鬆開,卻讓她覺得沒有意義。
然後定格,還是他。
路過一個古董市場,寥寥的人和攤位,七月看見一個落滿灰塵的繡包,然後蹲了下來。她看見鏽包上有一個女人,抱著琵琶淡淡微笑。邊上有兩行字。
一半與君笑,
一半淚千行。
賣古董的老人開了一個荒唐的價格,他說,鏽包上的女人叫荷花,彈曲的時候,她愛的男人就在她的身邊,卻正在和別的女人喝酒。荷花彈完琵琶之後就上吊了,所以珍貴。
七月點頭,輕輕的擦拭上麵的灰塵,而後付錢。
離開古董街,她仍舊不知道要去哪裏,手裏握著繡包,隻能往前走。
並不是一個晴朗的冬日,卻在黃昏的時候看見了落日,半麵天都被染成了金黃,緩慢而刺眼的節奏,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她突然累了,打車到火車站,買了一張向北的車票。
九
他的城市在下雪。
七月在一個廣場的飯店裏吃了一頓飯,又一天唯一的一頓飯,一下火車,她就開始覺得餓,那種感覺控製不住,瘋狂的進食和喝酒,第六瓶啤酒的時候終於有服務員開始按捺不住,七月說,請再來碗麵,我很清醒,但是餓。
所有和他經曆過的街道,廣場,或者隻是一起問過時間的一個蛋糕店,她又走了一遍,她試圖再次尋找曾經一起走路時候聽的那首歌曲,那首在喧囂夜晚商場促銷時候放的庸俗歌曲,她不喜歡,但他陪她聽過。
她聞到自己身上的酒味,和他喝酒時的味道一樣,她的所有細節裏,都有他。
這就是一場戰爭,七月對自己說
她已經很久沒有和他聯係過,沒有再和他說過話,這是一個人的掙紮,七月仍舊清楚他現在所有的生活,曾經在潰敗的午夜裏發給他短信,但結果總是七月難過。
他的平淡,或者冷漠,讓她發狂。她隻能隱藏了自己,欲望,悲傷,傾訴,承諾,等待,堅持,全部轉化為沉默,就像七月最終的生活,沒人能看見。
七月知道,所有的擔心和想念都不是來自他的,他比她堅強,更有讓人絕望的理性,不衝動,不冒險,不悲傷。
她不能像他忘了她一樣忘了他,這是一個病態的造句。
隻剩下一個念想,希望自己的沉默會讓他在孤獨的時候突然想起,她希望他能給她剩下一點東西,哪怕是心疼。
七月想,這場戰爭她再也輸不起了,因為自始至終,都隻有她一個人。
十
七月在一個小區的長椅上坐到生病。
她用手擦掉長椅上覆蓋的雪,然後坐了下來,所有的縫隙都夾雜著寒冷,肩膀上瞬間就變成了白色,她來不及拍。手裏還有繡包。
從黃昏到夜色,她安靜的看著小區裏來來往往的人,開始的時候是不得不買菜的老人,小區空空曠曠,直到夜幕降臨,終於喧嘩,放學的孩子和下班的大人,冒著雪,神情忙碌卻目的明確。
他就住在這裏。她沒有看到他。
七月已經開始感覺到僵硬的腿,她困了,想睡覺,並且想念那張隻有她自己的床,卻又被迫的去站立,艱難的起身,終於大腦不再有命令,身體倒了下去。
頭發上的雪落了下來,眼淚那麼不爭氣,離開了溫暖的眼眶,然後在臉上結下了大片晶瑩的冰霜。
親愛的,你知道麼,我從來沒有離開過。
親愛的,你知道麼,我有多麼的想念你。
可是你不回來了。
七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