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肆:七月登場。(1 / 2)

等到大家把目光從七月的臉上挪下來的時候,才注意到手黑,手黑的傷勢確實很嚴重,脖子上顫了一層厚厚的繃帶,遠遠一看還以為是新款的白色圍脖,頭上不斷的往下滴汗,估計是剛才說了兩句話的緣故,藥架子上掛著各種瓶子。手黑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還想著坐起來看玩笑,可是臉已經煞白,按照他在醫院的這套裝備,他應該是躺在重症監護室裏上下插管的,而事實也是這樣,手黑是在急診室挺了三個小時才被推到普通病房,其實手黑隻需要一個半小時就可以挺過來,前一個半小時醫生通知小紅準備通知手黑的家人來病危通知書上簽字,結果家屬還沒有到來敵人就已經上來,於是後一個半小時急診室的醫生全部跑掉了,於是手黑又在急診室裏孤獨的挺了一個小時。手黑後來回憶說,等到外麵的事平息急診室的醫生回到急診室的時候,他好像都聞到了自己脖子上的肉發出了腥臭的味道,手黑在康複後一直埋怨醫生為什麼在離開急診室的這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裏沒有先給他的脖子貼上保鮮膜然後把他推進冰箱裏,導致手黑當時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是自己的靈魂趴在自己的身體旁邊聞著自己的臭味。自己給自己演聊齋看,但就是這樣匪夷所思的治療過程,在手黑足足熬三個小時之後,竟然又被推進普通病房裏,並且和彭鵬是一個病房。

手黑後來一直懷疑三件事情,一、是不是手黑推進醫院的時候並沒有大礙結果被醫生搞來搞去結果下了病危通知書,二、是不是在醫生放棄手黑四處逃命的時候手黑因為醫生不再搞他的緣故才順利脫險轉入普通病房。最後一件事手黑想一想就後怕,手黑想,如果當時外麵沒有人來鬧事而醫生繼續在這裏搞他那麼手黑最後會不會被搞進太平間裏。

手黑對這三件事一直耿耿於懷,並且一直悟不出答案,於是在後來手黑出院的第二天暗地裏叫人砸了醫院的急診室。

對於手黑的這種做法我一直心存芥蒂,我覺得無論如何手黑應該還是醫生們給搶救回來的,在醫生和黑白無常的賽跑比賽中醫生獲得了勝利,雖然醫生們用了三個小時才完成了比賽,但畢竟黑白無常跑的慢,還是要把功勞歸到醫生身上,手黑的這種做法是典型的恩將仇報。後來又過了很多年,我看到一則新聞,說的是一家醫院著火,手術室裏的醫生果斷了放棄了剛剛被開膛的病人迅速逃命。於是對於手黑的這種做法,我瞬間釋懷了。

無論是因為什麼,手黑畢竟脫離了危險,這讓大家都稍微鬆了一口氣,大刀輕輕的扶著手黑躺下,說到,你繼續休息吧,傷口這麼重,少說話。

手黑因為之前看到親人之後過於激動,說了幾句話導致元氣大傷,又恢複了重病人的狀態,艱難的點點頭,閉著眼睛痛苦的躺在病床上。

手黑這時其實也已經快要到不惑之年,他比吉光大六歲,今年應該是三十六歲,有一個兒子,已經上了小學六年級,經常拿著作業本找到手黑,問道,爸爸,這個字念什麼,或者問他,爸爸,這道X方程式應用題該怎麼做。手黑總是自信的說,兒子,你先去做別的作業,爸爸現在正在忙,等爸爸忙完就教你怎麼做好嗎。手黑的兒子也總是對他的老子很自信,聽話的跑到一邊做別的事情,而這時手黑開始忙,其實他並不忙,他兒子在問他題的時候他不是在看電視就是在鬥地主,要不就邊看電視邊鬥地主,等到他看到他兒子走了之後他才真正忙活起來,迅速找跟筆找張紙,然後打電話給老驢,手黑連查字典都不會,一般都是靠語言給老驢傳達這個字的樣子,比如上麵是個撇,下麵是撇那之類,如果碰到數學題那就更要了他的命,因為無論老驢怎麼向手黑描述這道題的解答辦法,手黑是永遠聽不懂的,但是手黑有辦法,他把老驢說的解題法全部原封不動的抄在紙上,甚至連老驢的口頭禪我草你怎麼這麼笨也抄到紙上,等到把老驢的話記錄完畢之後,自己再大喊一聲,兒子,爸爸忙完了,你過來,爸爸教你怎麼做。

於是手黑的兒子一直覺得他的爸爸是知識分子,雖然他的爸爸後背上塗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手黑的兒子曾經問他,爸爸,你後背上麵那些東西是什麼東西,手黑總是對他兒子說,兒子,爸爸的後背上都是知識,所以不管什麼題才都難不倒爸爸,於是手黑的兒子依舊覺得,他的爸爸是個知識分子,是個後背上塗滿了知識的知識分子。或許這也是手黑在老驢公司待這麼久的原因,如果他問鋼叔這些問題,鋼叔一定會爽朗的回答兩個字,滾蛋。

手黑在床上閉著眼睛,我看到他的頭發上好像長出了很多白發,額頭上也隱現出幾道皺紋,他躺下去之後我突然覺得他越來越像個小孩,這種感覺似乎是從他進入老驢公司之後就有的,越來越像個小孩,即便他的身後曾經背了至少不下三起的重傷害案子,但是人一到了這種歲數,隨著年輕的暴戾慢慢消去,內心的純真才逐漸浮上來,這件事發生之前手黑一直在努力的攔著大家,希望能夠把事情拖下來慢慢談,我想當時應該是老驢的意思,按照手黑的威望,即便思想工作做不通,他也可以站在一旁冷眼觀望,沒有任何一個人敢站出來指責他,但是在大家陷入絕境的時候,手黑還是拖著他已經日漸蒼老的身體跟著衝了進去,想到這裏我突然覺得非常後怕,如果手黑昨天晚上死在了醫院,那麼他的兒子,在每次遇到不會的問題的時候,應該去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