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部落思想在父親心裏仍然根深蒂固。L國其實是一個“部落國家”,它由130多個部落組成,每個部落都是一個相對獨立的團體,為了各自的利益相互抗爭。父親雖然成為了國家元首,但他在思想上仍然是一個部落領袖。上台後,來自西部的他給了本部落極大的優惠,各項政策都向本部落傾斜,而東邊的部落幾乎被忽視了。在中西部人民迅速富裕的同時,東部人民的生活卻沒有多大改善,貧富差距正在擴大,部落間的對立情緒也在加深。
這一切都令穆塔辛深深地擔憂。他曾經多次向父親提出改變的建議,父親卻大聲地訓斥他無知妄言,原本親密無間的父子關係也因此蒙上了陰影。
如今許多年過去了,當他闊別五年後再次回到祖國,發現國家雖然表麵上得到了極大發展,經濟建設如火如荼,各大城市欣欣向榮,可是本質的東西卻沒有絲毫改變。問題和矛盾仍然存在,甚至日益嚴重。
穆塔辛最後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把煙屁股扔到地上踩滅,然後轉身向一直向他張望的值勤哨兵走去。
“站住!”哨兵大聲叫道,做出一個禁止通行的手勢,“這裏是軍事禁區,你不能再往前了。”這個哨兵看起來很年輕,肩章顯示他是上等兵,入伍不過兩年。
“我知道。”穆塔辛隨口答應,接著問道,“你來自哪個部隊?”
哨兵愣了一下,但還是老實回答:“25旅。”
“哦,”穆塔辛點點頭,“每年這個時候都是25旅值勤,看來一直都沒有變。”
哨兵顯得很驚訝,他疑惑地問道:“你怎麼知道,你是軍官嗎?還是退伍老兵?”
穆塔辛笑了一下:“兩個都是吧。看你的樣子當兵沒幾年吧,現在集訓的時候是哪個旅為主導?”
“當然是32旅,哈米斯長官的部隊。”
“我記得原來是27旅。”
“那是很多年前了,老27旅早被拆分了,現在的27旅和我們一樣,不再是主力精銳了。”哨兵顯得很得意,好像是為證明自己的資曆一樣說起了五六年前的軍政大變,盡管這些都是他從軍中前輩那裏聽來的。
穆塔辛仿佛被刺痛了一下,他出走之後,弟弟哈米斯迅速取代了他的地位,組建了新的精銳32旅,他所在的旅也被父親分化瓦解。雖然這是他早就得知的事,可再次從一個士兵嘴裏得知,還是讓他感到難過。
“32旅的長官你見過嗎?”
“遠遠地見到過幾次。”
“當年27旅的長官呢?”
“沒見過,聽說他當年犯了大罪,逃到國外,現在不知怎麼樣了。你是老軍官,這些事你不知道嗎?”哨兵奇怪地問道。
“早了,我當兵的時候,27旅還如日中天呢。”
“那你一定很多年沒在國內了。當年27旅的事可是全國大案,不知有多少人牽扯進去,被判死刑的就好幾個。”
“他們因為什麼被判死刑?”
“反革命罪,就是謀反。元首親自宣布他們是國家的罪人,軍隊的恥辱。”
穆塔辛感到一陣窒息,當年與他一條陣線的同伴們的模樣迅速在他腦海裏劃過,那都是他曾經朝夕相處、誌同道合、親如兄弟的戰友啊。他們有著過人的才華,美好的前程,隻因他的一個不成熟的決定就命喪黃泉,還要承受無謂的罵名,而他這個始作俑者,現在倒好端端地繼續高官厚祿。誰才是罪人,誰才應該感到恥辱?!
“你怎麼了?”哨兵看到他忽然臉色大變,好心地問道。
“沒事,”穆塔辛努力平複了情緒,“我就是來這裏看看,懷念懷念,你不用太緊張,一會兒我就走。還有,值勤的時候,別跟陌生人說太多話。”他指著哨兵半開玩笑地說。
哨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容特別天真可愛,如同此時明淨的天空。穆塔辛看著這位年輕的士兵,忽然覺得自己曆經了滄桑。
是時候做些事情了,為了當年充滿抱負的自己,為了當年同樣意氣風發的那些兄弟。穆塔辛仰頭看著遠方的天空,像是在搜尋某些人的影子。
“未盡的事業,由我來完成;背負屈辱的英魂,由我來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