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西泠印社:印壇盟主百年潮(2 / 3)

好在有人及時將西泠印社的緣起告訴了盛宣懷。盛宣懷感佩西泠印社傳承文脈的義舉,不但撤訴,還慷慨捐獻地產,西泠印社因禍得福。“創社四英”投桃報李,邀請盛宣懷為西泠印社的社員。一樁風波,成就了一段印壇佳話。當年,西泠印社將33位同仁題名用隸書刻寫於碑石之上,並出台《西泠印社成立啟》、《社約》,以“保存金石,研究印學”為宗旨,印社聲名日顯。

創社以來,從建屋修亭,到疏浚泉眼,所需款項,一分一毫都來之不易。最初的資金由“創社四英”合捐,吳隱捐了490元大洋,丁仁252元,葉銘186元,王禔162元。當時丁家已家道中落,靠出售祖上藏書貼補家用。為開拓財源,西泠印社創始人設立了兩種形式的社員:一是基本社員,需在金石、篆刻或字畫方麵有一定成就,另一種是讚助社員,能夠為印社的發展出錢出物。社會各界人士的扶持,最終成就了西泠印社。如“小盤穀”是西泠印社摩崖石刻最集中的地方,其主人原為湖南人士李輔耀。清末,李輔耀卸任回歸故裏,他將小盤穀捐贈給西泠印社。

吳昌碩首任社長,印壇盟主氣象顯現

1913年春,規模相對完備的西泠印社,仿王羲之蘭亭雅集逸事,於孤山召開了第一次社員雅集大會,並推舉金石書畫大家吳昌碩為首任社長。多年以後,有人還拿此事開玩笑問王禔,“幾位先生辛辛苦苦創辦了西泠印社卻不肯當社長,一定要請別人嗎?”王禔笑答:“我們創辦印社,並不是想當社長啊。”

吳昌碩時年已近古稀,他出任社長後,西泠印社更有了印壇盟主的氣象。社員成倍增加,均為精擅篆刻、書畫、鑒賞、考古等方麵的專家,包括李叔同、黃賓虹、潘天壽、傅抱石及日本篆刻家河井仙郎、長尾甲等。延請大師擔任社長,從此成為印社傳統。西泠印社的社長不過問具體社務,也不需常來杭州,其名人效應和號召力,卻足以影響業界,一呼百應。

吳昌碩在社長任上做成一件大事,令西泠印社一舉成名,這就是搶救“漢三老諱字忌日碑”。鹹豐年間,浙江餘姚客星山出土了一塊石碑。經考證,這是一塊東漢早年(公元52年)石碑,記載了一個漢朝人三世祖先的生辰、忌日及名諱,因此簡稱為“漢三老碑”。根據字體筆法、架構,石碑為隸書向楷書過渡提供了很好的物證,遂有“浙東第一石”之譽。

石碑出土,曆經戰亂,輾轉來到上海。1921年,日本人欲以重金購得運往國外。吳昌碩、丁仁得知消息後非常著急,立即以西泠印社名義發動緊急募捐,60多位書畫家參加義賣。清末民初著名金石家羅振玉聞知此事,也捐出了自己珍藏日久的“齊桓公吳王畫像石刻”。最後,西泠印社終於用8000元銀洋將它贖回,其後又花費四千多元建漢三老石室,專門保存此碑。

“可將印社交給共產黨”

與“漢三老碑”的遭遇類似,西泠印社也曆經磨難。1928年,宋美齡在杭州巡遊至孤山時,向地方政府提議把孤山改為中山公園。聽到這個消息,丁仁給遠在北京故宮博物院的馬衡寫信,商量解決辦法。

馬衡正參與成立“全國古物保護委員會”,恰巧1929年杭州將舉辦第一屆西湖博覽會,西泠印社、俞樓、廣化寺等處被辟為衛生館,曆時半年之久。西湖博覽會結束後,西泠印社立即掛起“全國古物保護委員會浙江分會”的牌子。誰也不清楚這塊招牌是什麼來頭,可唬人還挺管用。後經多方交涉,西泠印社仍保留地盤,再次避免了被吞並的命運。

1937年,抗日戰爭全麵爆發,西泠印社卷入炮火的血雨腥風,之前的臨湖聽雨、把酒傾談,轉眼變成雲煙。

12月24日,杭州淪陷。由於創始人吳隱和社長吳昌碩此前均已去世,西泠印社日常事務的主持者丁仁、王禔、葉銘相繼離開杭州,避難上海,印社同仁一時星散。臨走之前,他們做出一個決定:三人每月湊齊一筆費用,托人帶到杭州孤山,作為印社留守人員葉秋生的生活費,請他務必照管好孤山社址。

與此同時,印社上下全力搶救文物,保存中華文化火種。丁仁讓兒子從杭州趕赴上海,冒著炮火,繞過封鎖,搶出大部分“西泠八家”的印章,而祖傳“八千卷樓”藏書最終毀於戰火。

1946年,北京故宮博物院院長馬衡出任西泠印社第二任社長。1947年重陽日,因戰事而錯過的西泠印社成立四十周年紀念雅集在孤山舉行。西泠印社數十名社員劫後相逢,恍如隔世。雖曆經8年戰火,社址除了寶印山房失火被毀以外,印社全貌基本無恙。丁仁、王禔見此光景,睹物思情,特地走到一中年男子麵前,那男子正忙著替大家斟茶倒水。兩人鄭重作揖:“秋生,你辛苦了!”正是葉秋生及其全家19口人,抗戰期間一直守護著印社。

1948年,81歲的印社創始人葉銘去世。一年後,另一位創始人丁仁也去世了。清明節那天,丁仁抱病由滬來杭,參加印社的春季雅集。這是他最後一次來到西泠印社。活動結束後,還沒來得及回到家中,丁仁就被送往醫院。王禔趕去看他,丁仁緊握住他的手:“龍華已經有炮聲,我們創社的四個人,到如今印社的重擔要由你一人承擔了。解放以後,你可將印社交給共產黨。”王禔泫然淚下。這一年7月12日,丁仁去世,享年71歲。

“文革”時期被打成黑窩

1951年夏,王禔和吳隱之子聯名給在杭州的印社社員寫信,請代為捐獻西泠印社。所有的賬本、財產、契約、文物全部捐給政府。他們隻有一個要求:保留“西泠印社”的名稱。9月,杭州市人民政府批準同意接收,西泠印社的社團性質完成了由私而公的根本轉變。

此後十年,西泠印社一度沉寂。1959年,西泠印社歸杭州市文化局主管,同年9月,杭州市文化局以西泠印社為基礎,成立浙江最大的藝術品商店——杭州書畫社,專營古今書畫名家真跡和複製品。期間恢複西泠印社的呼聲不斷,西泠印社籌備辦公室也成立了。

1962年4月,社員張魯庵病逝。西泠印社籌備辦公室的工作人員趕赴上海,爭取到張魯庵家屬的支持,接收了他的全部捐贈。在其捐贈的1525方曆代印章中,秦漢時期的銅印就有305方,世所罕見,另有明清流派印1220方。捐贈的433部印譜中,不少是孤本或善本,有人估計價值億元人民幣,其文化曆史價值,顯然已難以用金錢來衡量。社員捐贈日後成西泠印社社藏文物的重要來源,這使得藏品總量突破萬件,數以百計為國家一級文物。社員葛昌楹捐贈的明清刻印大家印章,如文彭“琴罷倚鬆玩鶴”,何震“聽鸝深處”,鄧石如“江流有聲斷岸千尺”等,均為印林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