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洞察一切的眼睛,看出兒子不大對勁,問道:“莫非因為我之前的偏見,她不願意見我?”
“父親,我沒有結婚,孩子的媽媽也不是可沁。孩子現在在美國,朱麗婭臨時托管著,我這次來,是想請您去美國一趟,把孩子接回來。”徐明揚知道自己無法忍受一問一答的折磨,就把話全說了出來。
他一口氣說的這些話,信息量實在太大,父親一時間無法完全反應過來。
“沒想到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你說你沒結婚,孩子在朱麗婭那兒……你告訴我,孩子的媽媽到底是誰?”
徐明揚打著哆嗦說道:“她是一個已婚女子……”
教授一臉嚴肅,聲音沙啞:“接著說!”
徐明揚低頭咕噥:“她是我單位所長的夫人……”
他的聲音很輕,但是父親都聽清楚了。父親嘴唇顫抖,雙眼睜得很大,欲言又止……突然,如同五雷轟頂,手上筷子落地,他向後一靠,閉上了雙眼。
徐明揚趕緊起身,在父親旁邊蹲下,扶著他的手臂,慌亂地喊著父親。
父親緩過神來,用力推開兒子的手,看著眼前,真真切切的是他的明兒,卻覺得已經不認識這個人了,他又氣又悲,久久說不出話。
過了半響,父親起身,離開飯桌,背對著這個逆子說道:
“徐明揚啊,徐明揚,我把你從小精心培養到大,你即使不算天之驕子,也可謂一代精英了,當年你在美國,還選上了福布斯傑出青年。回國不到三年,你自己照照鏡子,對得起誰?你還要我去美國把那個孩子……那個你和一個有夫之婦的私生子……”講到這裏,父親的嘴角一陣痙攣,“這幾個字,我從來不曾想過,要從我的口中……你還有臉來問我,要我去美國把孩子接回來!你現在不知廉恥的地步……我是不會去的!這種事情,我想都不願去想!”
“我有罪!”徐明揚跪了下來,雙眼飽含淚水,“可孩子沒有罪,他畢竟是我的兒子,您的孫子,是我們徐家的……”
父親並沒有回頭,徑直走向房間。
“父親,我會長跪不起……”徐明揚央求道。
“你跪著吧,不是為我跪,而是要為你的母親跪!”父親的聲音如雷貫耳,說罷,他甩手關緊房門。
第二天一早,徐明揚去申請了美國簽證,他估計父親不願意去,他就準備自己去把小兒接回國。後來,父親念在那小嬰兒畢竟是徐家的骨肉,還是心軟了,辦了美國簽證,去了那裏,從朱麗婭手上接過小月亮。徐父回國後,在杭州和孫子住了兩星期,享受著天倫之樂。
白月娟朝思暮想這個孩子,早已在重山市新租了一套小公寓。孩子回到了身邊,但卻不能讓任何外人發現,既不能帶出門,又不能請保姆,她就和徐明揚一起輪流照顧小月亮。徐明揚發現小兒特別可愛,對他愛意滿滿,把工作之餘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傾注在此,兒子是他的樂趣和寄托,成了他生活中唯一的淨土。
他倆一同照顧寶寶的時候,白月娟會給他繼續灌輸一些這裏的風土人情,指導他在單位處理好上下級關係。所裏三天兩頭要開會,作為副所長的徐明揚,基本一言不發。他在哈佛念書時,很多課程都有上課發言和小組討論的評分,國外同學都踴躍發言,這恰恰是中國留學生的弱項,往往因此被扣分,得不到好成績。而現在的情況正好相反。無論心裏有什麼想法,他都隻是認真聽別人講。要是別人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了,那他就無需講了;要是別人的想法不一樣,他就把自己的憋在心裏。直到會議最後,別人全都說完了,所長有時問起他的看法時,他會說,“大家說得都很好,不過我‘突然想到一點’,或許我們可以這樣……”。他的想法,無論在心裏藏了多久,都會裝作是臨時的突發奇想。要是所長不問,那麼他自認再高明的想法,他都閉口不談,尤其是諸如更新網站、簡便流程這種荒唐的主意,他絕對不會再提,現在想來都笑自己幼稚。如此,他不得罪任何人,贏得了各方麵的尊重,工作上也就順風順水。
有一天,白月娟對他說:“小月亮一直被藏在家裏,見不得人,看著他一天天地長大,以後總是要出門的。所以我想和所長離婚……”她看著徐明揚,停頓了一下說,“我想……要是我們可以名正言順,孩子就可以見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