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墮落(2 / 2)

“四十多年了,”她感歎道,“什麼牛頭馬麵、人模鬼樣我沒看過,什麼離奇的情況我沒見過?在這裏,有自己發了瘋的,有感情破裂的,有家人反目成仇的。”

老太太在他耳邊嘮叨著,徐明揚沒法專心致誌地聽,隻是偶爾禮貌性地點點頭,因為他正在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分析台麵發出的每一張牌,記錄玩家們的每一個舉動。老實說,即使在借錢的壓力下,徐明揚打得是不錯的,可是,幸運之神就是不關照他。每次他眼看贏定了的局,總是發到最後一張時,對手以極小的概率摸到好牌,把他給碾壓了。他不信邪,覺得這裏的對手們僅僅是走了狗屎運。但長期而言,作為曾今一名華爾街操盤手,他深信小概率是不可維持的,運氣總有一天會光顧他。

可惜的是,在運氣扭轉之前,他把用車子抵押換來的錢又輸得殆盡了。他輸昏了理智,輸紅了眼,眼睛裏布滿了血絲,雖然一個籌碼都不剩了,但還是賴著賭桌不肯離去。

“我還有房子可以抵押!”他想到自己給父親在杭州買的房子,回過頭對他的債主說道。

於是,他又借了一百萬,換了籌碼,速速回到了他的座位。

老太太看著他說:“年輕人,這裏根本就不適合你,為什麼不回家!”她非常生氣,起身離開了這桌,換到其它桌去玩了。

接下來,徐明揚像發了狂一樣,不顧一切地下注,桌上的玩家都看傻了,抓緊機會榨取他的錢。他們這桌很快成了整個大廳裏最熱火的一桌,旁邊看的人圍了兩圈,大家都把自己的朋友叫過來,說這桌有棵“搖錢樹”,趕緊換桌過來賺錢。可是在座的玩家們誰都不願意起身,他們吃定了徐明揚,哪舍得離開。

直到徐明揚的賭資又一次被榨幹的時候,他轉過頭去,對著他的債主咆哮道:“再借一百萬,我可以贏回來,我可以贏回來!”

那人說要請示自己的老板才能決定,於是走到一個隱蔽的角落,打了電話給在美國的周東。他回來告訴徐明揚說,要借更多可以,但要交出房產證、並在借條上簽字畫押。徐明揚告訴他房產證不在身邊;那人說,無論天南地北,他都能陪著去取,隻要證件到手,就馬上可以繼續給錢,讓他回來再賭。

徐明揚極不情願地站了起來。離開的時候,他像一條瘋狗一樣,瞪著桌上的那些玩家和周圍的看客。這桌原本擠得水泄不通,大夥兒眼看“冤大頭”走了,也就一哄而散。

賭場的遊戲規則,就是損人才能利己,所以這裏注定了是一個狗咬狗的地方,來者或是尋求刺激,或是因為貪婪,或是追逐欲望,為了獲勝,他們不得不這樣做,不這樣就贏不了。人性原本可善可惡,但在這個烏煙瘴氣的環境裏,善良的一麵被越縮越小,醜惡的一麵被越放越大。因為旁人都是如此,新來的人,無論原本多麼正兒八經,呆的久了都會慢慢變質。

徐明揚可以怪罪這個賭場,責備那些旁人,讓他淪陷,並且越陷越深,但他不要忘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沒人逼他來。贏了以後,還可以全身而退;但是,自從開始輸錢以後,是他自己拿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非要實現個華麗轉身,不贏個盆滿缽滿,他就絕對不死心。

接下去的一星期,徐明揚跟著債主一同回去,拿了房產證交給他,簽了欠條,一並公證。直到現在,他還不知道幕後的債主是周東。就這樣折騰了好幾天,竟沒有心思聯係林可沁。

此時,林父在家中接到了周東的電話,得知了徐明揚在澳門賭博輸錢欠款的全部情況。林可沁心裏一直惦記著徐明揚,原本還打算和他重歸於好,但她父親眼看他在單位裏從事這麼一個渺小的職位,現在又知道他已經破產,拚命阻止。

“都多少天了,他聯係過你嗎?明明就是一個負心漢!而且,他已經是個窮光蛋了,你要嫁給一個這樣的人,一輩子過苦日子嗎?”一向對女兒百依百順的林父,不能眼睜睜地看女兒下半生的幸福陷入危機,一改平日的口吻,近乎命令道,“你要和他見麵可以,但先得解除婚約!”

“好吧,那讓我見他,當麵和他說解除婚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