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去附近的優衣庫，換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那身阿瑪尼高級定製的西裝和亮眼的古馳皮鞋，換上了一條新買的寬大西褲、一件和曲副局長同款的短袖襯衫、還有一件棕色夾克衫，就是高局長和他第一次見麵穿的那件，單位裏大家都這麼穿。
接下來的日子裏，徐明揚買了一套《資治通鑒》，打算自學成才。他慢慢開始適應這裏人們的思維和辦事習慣，盡量遵循“多磕頭、少說話”的準則。高局長不交給他任何實質的任務，也不讓他在任何會議或者接待領導的場合發言，他既不爭取，也不提意見，更不和領導對著幹。他察言觀色，在一些和局長有交集的日常小事上盡量迎合領導的喜好。他唯一的任務，就是寫“工作”小結——周末要寫周小結，月末一份月小結，季度末還要加寫季度小結。因為自己並無真正的工作可寫，他就發揮自己在高盛做經濟研究的特長，在小結中加入一些對經濟形勢的分析與評論。後來他發現高局長不愛看帶有專業術語的東西，於是他把這些也統統刪掉，就從報紙新聞裏摘抄一些最為空洞的標語和口號。
每逢周末，他會和同事們一起去打羽毛球。他其實更愛好網球，在美國時參加過俱樂部和一些業餘比賽，可自從他發現金管局裏沒人打網球、都打羽毛球後，他立刻改行；最關鍵的是，高局長也愛打羽毛球，他在球場上能見到局長的次數，比平時在辦公樓裏還多。徐明揚因為多年的網球訓練，練就了寬厚的肩膀、結實的手臂和靈敏的跑動，自然羽毛球的水平也在眾多同事之上。他和局長對打，給予局長足夠的挑戰，但每次又在關鍵時刻輸給局長，而且還輸得不露痕跡。
當徐明揚交上了自己的第一份“半年小結”——這是他寫的那麼多小結裏最空無一物、陳詞濫調最多、也是他自己最滿意的一篇，高局長把曲衛國叫到自己的辦公室，關緊了門。
“老曲，或許我之前對這個年輕人太苛刻了！”高局長遞給他桌上的半年小結，“他的學習能力不錯嘛，你看這份報告。人也很穩重，從來不添亂……”
高局長說著自己對徐明揚的印象有所改觀，曲衛國的眼神開始變得恐慌，拿出手帕擦著額頭冒出的汗，要不是他皮膚那麼黑，臉色也一定顯得很蒼白。
“要不這樣，下周起，你給小徐介紹一下咱們下屬鄭州商品交易所的工作，讓他學習一段時間？到時你這邊的一部分具體業務，也可以讓他接觸一下？”
說到這裏，曲衛國的內心已從恐懼變為崩塌：“局長，這樣是不是太魯莽了？”他重複著這句話，又想不出其它反駁的理由，就在近乎絕望之際，他突然急中生智，向局長獻策：“老高，您說咱們是不是應該再考核一下小徐？”
“你的意思是？”
“那個最關鍵的‘考核’啊！”曲衛國頓時冷靜下來，用一副“你懂的”表情提示著高局長，“檢驗小徐他是不是咱們自己人、看看他日後能不能和我們一起合拍工作的考核呀。”
“哎喲，你說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考核給忘了！”高局長拍了一下自己的前額，大笑起來，“好，甚好，工作能力怎樣，一考便知！那你這就去給他任務，到時候咱倆一起考考這個美國回來的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