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如往常一樣,不待李德全通報就大步邁入翊坤宮,果然聽見裏頭陳文心和白露在說話。
陳文心道:“你打發個人去內務府問問,我擬的諡號皇上用是不用?若用了自然好,若不用,少不得劉公公受委屈了,還要安撫他一下。”
白露笑道:“安撫他做什麼?他一個奴才,還敢埋怨皇上不成?”
“他不埋怨,也不好白叫他受委屈的。皇上心裏打緊的不自在,自然要找個人出氣。他不防頭,我既然知道了,自然要替他把情麵圓回來。對了,小廚房的百合綠豆粥熬好了沒有?”
白露道:“熬好了,是主子親自給皇上送去,還是奴婢送去?”
“叫小桌子送去吧。你讓廚房再多弄些,給那些守靈的嬪妃、阿哥公主、福晉和命婦都送些。在靈前熬著未免勞神,這東西最是潤肺補氣的。”
緊接著聽見裏頭輕快的腳步聲,白露一麵往外走一麵說話。
“我還是小小廚房先給主子端些來吧,你最是隻知道顧別人不知道顧自己的。”
她話畢才把頭正過來,這一扭頭可不得了,隻見皇上就直直的站在她眼前。
她再回頭慢些,就要撞到皇上身上了。
白露嚇得跪倒在地,“奴婢該死,差點衝撞皇上!”
陳文心正歪在榻上養神,一聽這動靜忙起身看過來,見是皇上來了。
皇上一麵朝裏頭走,一麵甩下一句,“起來吧,快去拿粥來。朕就在這裏喝了,也不必叫小桌子送了。”
白露原是知道皇上近日不自在,所以一時惶恐。
聽他話音毫無氣惱之意,也就放下心來,忙走出去到小廚房拿粥。
“你又聽牆根了。”
見李德全等人都站在門外伺候,室中隻有他二人,陳文心壓低聲音對皇上嗔怪了一句。
皇上徑直脫了鞋上榻,也和陳文心那樣歪著。
這姿勢雖然不好看,好在是真的舒服。
陳文心最喜歡在榻上放各種各樣的枕頭,做得奇形怪狀的,也有圓的也有方的。
這些枕頭一到有客人來的時侯是必然收起的,隻有她自己和皇上在的時候才放著用來靠。
雖說醜了些,但是靠著還真是舒適。
皇上隨手抱了一個圓的來,腦袋就枕在陳文心的腿上,覺得這個姿勢格外安逸。
陳文心見他這幅模樣,便知是累壞了,因此也不多話。
兩個人就安安靜靜地歪著,恨不得時間就停止在這一刻,能夠多歇息片刻。
良久,皇上朦朦朧朧地輕聲道:“念念,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如今宮裏一個佟貴妃臥病在床,一個惠妃已經被打壓得抬不起頭了,所有的事情都落到了陳文心的身上。
皇上近來也不管事,因此心中有些虧欠。
“若說這樣就累著了,玄燁平日裏日日上朝,那豈不是更累麼?我不過偶然累一回,不值什麼。”
皆因她平素偷懶慣了,咋一忙碌起來,皇上就心疼了。
殊不知能操持太皇太後的喪儀,是旁的嬪妃求都求不來的,誰會嫌累呢?
她暗自笑著,用手撫摸皇上的麵頰,“你可別把我寵壞了,懶得我什麼也做不成。”
皇上不禁笑道:“你若是一味憊懶,朕也容不得。實在是你該偷懶的時候偷懶,該勤謹的時候也勤謹,朕才慣著的。”
皇上這話也不算說錯,要說她懶,不過就是晨起麻煩了些。
先前在宿遷安置災民的時候,她不是照樣也早早地就起了麼?
她是個女子,又不是皇上,要她那麼勤快做什麼。
在皇上看來,這樣剛剛好。
像佟貴妃倒是頭一等勤快的,隻是無利不起早,皇上看了就厭煩。
“你雖不勤快,勝在細心。處處你都想得妥帖了,朕也放心許多。”
皇上近來不怎麼管事,也些許聽說了一些。
比如陳文心讓恭親王家的小兒子不必進宮守靈,那孩子才四五歲,哪裏禁得起一整天跪著守著?
這才是體諒人的做法,也是替皇上施恩了。
還有他方才在殿外聽她說的那些,句句知禮,能照顧到眾人。
說起這個,白露去拿粥,怎麼這半天不進來?
皇上朝門外輕喊了聲,“怎麼不拿粥進來?”
白露何嚐不是拿來了,隻是在門外叫李德全攔住了,不敢進來。
皇上難得休息片刻,裏頭一絲聲音也無。
這個時候比起喝粥,想來皇上是更願意安安靜靜歇一歇的。
現在皇上說話了,李德全朝白露一點頭,她這才端著粥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