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匆趕到關雎宮,告訴海蘭珠:“姐姐!我已經送信給皇上,讓他快馬加鞭地回來見你。你要好好保重身子,等待與皇上重聚啊!”
海蘭珠的臉上浮出一絲喜悅的笑容:“真的?”笑容隨即又隱了,“那豈不是因為我的緣故影響了軍情?”
我淡淡一笑,道:“別擔心,還有睿親王,豫親王和莊親王他們,大清所有的智將能臣都跟了去。”
她聽聞皇太極歸來,臉上出現了一絲回光返照的氣色。“太好了,我還能在臨死前再見皇上一麵。我總算死而無憾了。”
我雖知,海蘭珠命中注定不久後便香消玉殞,但也總得敷衍兩句吉祥話:“姐姐,別總是說‘死’字,皇上回來,有皇上的洪福照著,你必定體態安康,化險為夷的。”
海蘭珠的生命隨著日子的消逝在一點一滴地消耗,她的身子日漸削弱,如風中之燭。哲哲賜了她許多靈芝參片,為她吊命。一開始,靈芝、參片卻有奇效,令她恢複了血色,但漸漸地,便不再有效了。
她已度日如年地在床上煎熬了半個月。皇太極依舊未趕回來。海蘭珠無力地躺睡在床上,氣若遊絲地道:“皇上怎麼還沒回來?”
我握著她的手,道:“皇上正在趕回來的途中。你一定,一定要撐著等他回來。”
她淌下了一滴眼淚,道:“恐怕來不及了。”
哲哲哽咽著道:“傻孩子,別說傻話。你一定能的。”
海蘭珠的雙眼緩緩轉向了前方的雞翅木桌,吩咐雅娜:“去把櫃子裏的玉佩拿來。”
雅娜從櫃子裏取來了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上麵刻了一個“蘭”字。海蘭珠道:“妹妹,這是皇上贈予我的玉佩,待皇上回來後,你替我轉還給他。”
我淚如泉湧,直搖頭道:“要轉交你自己轉交,我才不幫你。”
她看著玉佩,臉上現出一絲雲淡風輕的微笑:“你們別難過,我坎坷的一生就要結束了,我覺得好輕鬆。我即將去找我的寶貝兒子。我們以後會在天上快快樂樂地生活,也會每日每夜保佑你們。保佑大清國運昌盛,保佑皇上龍體安泰,保佑姑姑鳳體安康,保佑妹妹順心如意,保佑福臨快高長大……”
我難過地呼喚:“姐姐……”
海蘭珠微動著嘴唇,卻說不出話來。忽而,她雙眼一閉,握著我的手也無力地下垂了。那個深深愛著她的男人還沒趕回來,那個為了她不顧江山社稷的男人還沒趕回來,那個讓她夢牽魂繞的男人還沒趕回來,她就這樣撒手人寰了。
我心如死灰一般,拚命地呼喊著:“姐姐,姐姐,你不能走啊!皇上還沒回來。”我不知道,這是出於對皇太極的承諾還是對她的深切姐妹情。
哲哲悲切道:“她塵緣已盡,還沒等到皇上回來,她就去了。我該如何向皇上交代?他知道了一定會崩潰的。”
海蘭珠的屍身安然地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皇太極才趕了回來。他經過了幾天幾夜的櫛風沐雨,風餐露宿,如今,滿身都被風霜雪露覆蓋了。他顧不得清洗一下他那疲憊而憔悴的臉,撲到海蘭珠身上,痛哭道:“蘭兒,朕回來了,別睡了。蘭兒!”
卻任憑他怎麼哭喊,怎麼搖晃著她的身子,她是那麼殘忍地、堅定地不為所動。
哲哲泫然道:“她早在兩天前便走了,等不及見皇上最後一麵,皇上請節哀吧。”
不料,皇太極像一隻即將崩潰的老虎,怒目瞪著我們:“朕臨走前,你們答應朕要好好照顧她,待朕回來時交一個健康的蘭兒,如今卻給朕一條屍體,你們的承諾上哪去了?”
哲哲被皇太極凶狠的模樣嚇得瑟瑟發抖,不敢說話。我隻好硬著頭皮勸道:“皇上,姑姑和臣妾已經盡力了,姐姐塵緣淺薄,實在無福伴皇上終老。”
皇太極使勁地抓著我的手,吼道:“我不要聽你解釋,我不要聽這些爛理由,我隻要我的蘭兒活著,你懂不懂,懂不懂?滾,我不要再見到你們。”他狠命一推,把我推到了地上。
哲哲過來扶起了我,道:“玉兒,摔傷哪兒了?”
我吃痛地按著腰,緩緩站起來,把海蘭珠交托給我的玉佩放在桌子上,道:“這是姐姐交托奴才轉交給皇上的玉佩。”說完後向他福了一福後,便與哲哲相互攙扶著,離開了關雎宮。
回到永福宮,我垂頭喪氣地臥在臥榻上,雨晴輕輕地為我按摩著淤青的地方:“太過分了,皇上怎麼可以這樣!虧你還殫精竭慮為他出計策保住江山,他竟然因為自己失去了摯愛而對你又罵又推的,簡直不是男人。”
我忙捂住她的嘴,道:“噓,這話可不能說,小心隔牆有耳。傳出去不定又惹出什麼風波。”
雨晴立馬噤聲。
我恍然想起什麼,道:“對了,福臨呢?”
“甄嬤嬤正抱著他在大廳裏玩呢。”
我道:“那我去看看他。”
來到大廳,隻見福臨正目不轉睛地盯著甄嬤嬤手中的不停搖擺的撥浪鼓,哈哈大笑。我輕輕地從甄嬤嬤手中接過福臨,慈愛地逗著他。看著他開懷大笑,仿佛覺得我受的苦都因為他而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