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高小姐山上贈金 趙知府舟中送酒(3 / 3)

當下趙公吩咐擺上酒宴,與小姐把盞酬勞。又命管家外艙設酒,款待青梅。飲酒中間,趙公道:“學生粗率極矣,還不曾請教壯士仙鄉何處,貴姓高名。”小姐道:“晚生姓李,漁陽人也。”趙公說:“這等,與學生正是同鄉。李兄既居漁陽,那小燕山下麒麟村內有位長者鎮國王高老先生可認得麼?”小姐道:“高鎮國與晚生一村居住,怎不認得?”趙公道:“如今他府近況何如?還有何人?”小姐道:“一位夫人,一位小姐。”趙老爺道:“他有位公子,算來有十幾歲,怎麼李兄隻說有位小姐呢?”小姐說:“原來有一位公子,早年失去了。”趙公聞言,二目中撲簌簌落下淚來。歎道:“高兄好人,不意落此一步收場!蒼天,蒼天!何故不佑忠臣善士!”小姐道:“老大人如此關心,莫非與高公相識麼?”趙公見問,拭淚開言。

口內長籲壯士:“提起舊話我傷心。我與燕山高鎮國,還有仁和寇翰林。三人結拜為兄弟,義氣相投似至親。在京中無有一朝不見麵,高兄長雖是武將甚通文。我三人得暇之時會一處,痛飲談心論古今。彼時候選京中住,客囊蕭索手中貧。深感高兄情似海,時常義助贈金銀。到後來高兄喪偶辭官去,回歸燕地葬夫人。從此弟兄分了手,雁杳魚沉少信音。前者得知兄長信,才曉得身遭奇禍去充軍。但恨我心餘力弱難搭救,不比當朝近禦臣。我隻說還有盟侄接祖脈,不料恩兄斷了根!”趙公說著淚如雨,夢鸞小姐好傷心。不好掉淚強紮掙,慢啟朱唇把話雲。說:“老大人也不必傷心。自古道:吉人自有天相。”趙公又問道:“李兄行此遠路,有何貴幹?”小姐答道:“晚生別無他事,遊學訪友,玩水觀山,看一看天下的勝跡。那高千歲待晚生亦有厚德,意欲越嶺一遊,到那裏看望看望。”趙公道:“李兄去不的了!”小姐驚問道:“卻是為何?”趙公道:“不知因何,那呂相新近上了一道條陳,說那被斥的文武諸官,不可令其子弟親友人等訪尋探望,恐其眾滋事,與國不便。聖上準奏,降旨一概禁止,如有不遵私行探望者,諭著本州縣察訪擒拿,斬首示眾。昨日旨到,是日各處都要粘貼了。”小姐聞聽此言,轟的一聲變了顏色,恰似涼水澆頭,半晌無言。腹中暗暗叫苦:“我隻說奔至嶺南,父女見麵,萬苦千辛,好容易來至這裏,偏偏就遇著禁止傳示出來。聖旨煌煌,怎敢違背?如今進退兩難,卻往何處存身?細想斷無回家之理。”那夢鸞小姐雖是百分聰明之人,到了這萬難之際,就無了主意。低頭暗想,默默沉吟。

趙老爺看出光景,問道:“學生言及此事,李兄麵有不豫之色,卻是為何?”小姐見問,心中忖了一忖,站起身來,深打一躬,說:“叔父大人恕小侄欺誆之罪,晚生非是別個,方才所言鎮國王高公就是家父。彼時家君被禍之日,小侄深染沉屙,昏迷不知人事。及至病好,方知家父已經南去,故連夜趕來。自春至秋,受盡風霜之苦,指望骨肉重逢。豈料又有此信,使小侄聞之,肝膽皆碎!意欲回家,繼母不容,置身無地,如何是好?”說罷,失聲慟哭。趙公聞言,驚喜非常,帶淚含春,連說:“好,好!原來就是賢侄,我恩兄有此後人,不愁異日之業也!賢侄勿憂,若不擇嫌,何不隨老夫到任,署中權住,耐時俟命?吾觀賢侄氣概,文武兩途皆可成就。遇有機緣,便是你父子重見天日了。未知賢侄意下如何?”小姐拭淚拜道:“若蒙叔父大人垂憐,小侄沒齒難忘,何敢推辭?”趙公道:“你我乃異姓骨肉,安用套言?明日一同起身便了。”說話之間,天已五鼓,家丁來稟:“請爺發落船上那幾個死盜。”趙公恐怕知會地方官,未免牽扯小姐,吩咐家丁:“將那些死屍一概拋入江中,開船走路。”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