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高府舊人方走散 寇家骨肉又相殘(2 / 3)

李清不語頭低下,王平不言心內焦。彼此躊躇多一會,張和也是皺眉梢。呼聲賢弟:“你細想,這件事兒頗費勞。咱是奴來他是主,怎麼敢繩栓鎖綁似捉逃。況且姑娘會武藝,自來激烈性情豪。惹的千金生了氣,定是摟頭賞一刀。”王平說:“那是現成不用講,這件事有講究內中包。那裏倒是夫人命,分明是暗與伏家的去效勞。背主忘恩將他助,仔細思量合不著。捉獲姑娘咱不敢,趕不回來他不饒。鄭大叔我們如今怎麼好?你老何不設計較。”蒼頭未語先長歎,傷心二目淚滔滔。說:“這般光景實難過,何苦的受他閑氣與煎熬。我今要去趕小姐,同上南邊把千歲瞧。但能得見恩主麵,縱然就死樂逍遙。”梁氏說:“你去之時我也去,舍死忘生走一遭。”眾人異口同說好,“給他個各奔前程大散朝。大叔要走我也走,斬釘截鐵莫嘮叨。”孫王二氏齊拍手,說道:“比計妙的狠著。大家散夥由他去,不過是千歲遺留的那把糟。滿拚著抖擻十數載,短命鬼一定中空要抱瓢。還有個壞透了的蜂狗賊,提防著更比從前大放刁。要不趁早將他躲,每日饑荒怎麼熬。”鄭昆說:“既然要走莫留戀,就急忙打點行李共衣包。”孫王二氏連答應,開言有語問根苗。“咱們如今幾時走呢?”張和說:“我們四人就此隻說去趕小姐,先牽了馬出去,找下車輛,等初更之後來接你們遠走高飛。打聽小姐回來,再來伏侍。鄭大叔到了嶺南,見了老爺、姑娘,替我們稟複,並非忘恩背主,皆因勢出無奈。”說至其間,彼此泣下。

話休煩敘。到了夜間,張、王四人各攜老小,悄悄私逃去了。那老蒼頭自服了仙丹,精神膂力勝似少年,那條瘸腿也忽然全愈。老婆兒十分健壯,遂拿了行李包裹,暗暗出來,曉行夜住,奔往江南。一路追尋小姐,不見蹤跡。那日到了仁和縣的地界,蒼頭說:“咱們何不進城找著翰林府,看看姑爺,與他送個信,豈不是好?”梁氏說:“倒也罷了。”遂奔往城中而來。隻說看望姑爺,誰知那寇公子遭了一場殺身之禍。禍從何起呢?隻得細表。

原來寇翰林自告病歸家之後,觀山玩水,縱情詩酒,日久月深,染成弱症,竟至不起。海氏夫人也是個虛勞身體,不能操持,家事都是二房槐氏料理。夫人先期而逝。寇公臨終,將槐氏喚至麵前,將家資帳目悉交與大公子掌管,還有素日積下的八百紋銀,取出二百兩預備自己的後事,那六百兩囑咐公子好好收藏,與他兄妹三人作婚嫁之用。公子的胞妹名喚瓊花,年方二八,待字未聘。二公子寇瀟,表字雲虎,年方六歲,乃槐氏所生。彼時寇公下世之後,公子遵父遺言,謹守度日。龍石橋南住著個名儒,姓康,乃進士出身,是寇公的契友。公子受教於彼,日日在那裏課讀,每日早去晚歸,午間買些點心在學中吃用。這一日,天晚下學,在燈下正看文章,書童進喜向前稟道:“曹相公來了。”原來這相公就是曹文豹。寇公子見其進來,不覺大喜,連忙離坐,迎進房中,敘禮歸坐,書童獻茶。書生說:“兄長幾時回來?衛兄到家可好?”曹爺說:“好,不但衛兄為人義氣可交,就是他令正嫂嫂也是個灑脫出塵的,見人全無拘泥之熊,待我如骨肉一般。住了幾天,夫妻百般殷勤,我因記掛往南海進香,苦苦辭歸。”公子說:“如此看來,是一對賢夫婦了。”說話之間,曹爺又把路遇高公之事說了一遍。公子驚歎不已。良久,又問道:“兄長南海進香,幾時起身?”曹爺說:“明日發信,後日起程。這一別還得好些時不會,故來與賢弟盤桓半夜,明日就不能來了。”公子說:“小弟奉敬一杯素酒,與兄發腳如何?”曹爺道;“敢好。”公子遂吩咐進喜到後邊取酒來,擺在桌上,公子製中不敢用酒,以茶相陪,二人對坐,慢飲談心。

他二人意合情投如骨肉,話至投機語不窮。講一回辟地開天盤古事,三皇五帝聖人風;論一回堯王訪舜傳天下,匹配娥皇與女英;歎一回至禹德衰家天下,成湯相繼起刀兵。曹生說運敗商朝出紂主,岐山鳴鳳武王生。公子說幽王買笑失天下,妄起狼煙國祚傾。曹爺說平王以後春秋始,燕韓齊楚亂縱橫。公子說漢爭鋒秦乃滅,斬蛇起義漢乃興。曹爺說魏吳背漢皆賊子,劉氏終須是正名。公子說司馬滅曹曹滅漢,一樣葫蘆畫的清。曹爺說五朝二百單八歲,宋齊梁陳隨帝登。公子說大唐高祖除隋亂,太宗相繼整乾坤。曹爺說高宗以後多女亂,豔妃牝後辱皇宮。公子說官閹竊權蒙聖主,致有殘唐五代名。曹爺說陳橋兵變周禪宋,太祖龍飛我國興。二人說至得意處,彼此大笑樂無窮。直飲到花相弄影窗橫月,忽聽的畫鼓頻敲已二更。曹爺說道:“天交二鼓,酒已過多,愚兄告辭。”公子說:“盡在此壺,兄長再飲一杯如何?”曹爺說:“明日發腳,行李還未收拾,歇息歇息,後日也好起早。”公子說:“此去幾時回來?小弟好備下接風酒。”曹爺說:“不過五月下旬也就回來了。玉板香芋乃南海所產,劣兄帶些回來奉送賢弟。”書生笑答道:“小弟恭候便了。”當下二人執手作別。次日曹爺南海進香,公於還是入學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