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占靈卜逢凶化吉 寫回書威逼勢淩(2 / 3)

這婆子轟的一聲魂離殼,恰似當頭澆下水一盆。雙手紮煞滿地轉,渾身亂顫麵如金。口中隻說:“殺了我,這事蹺奇悶死人!啞叭料他無處去,總然出去有金銀。莫非被盜失財物,他躲向別方怕我嗔。莫非被人謀害了,這裏荒涼無四鄰。”這婆子,驚疑不定心亂跳,複又暗想自沉吟:“我且後院瞧瞧去,他可曾依我之言埋那人。”忙步跑出觀仔細,兩眼張開驗假真。但見依然是平地,並無刨開新土痕。婆子一見直了眼,火上澆油勝幾分。罵了聲:“挨刀的短命鬼!好個啞賊殺的安著什麼心。既不願作你勿去,抱了他來生甚因。連自金銀都拐去,如今卻要把誰尋?什麼想頭何主意,難道說別人比你的嫂子親?

那點財物非容易,使碎心機磨破唇。我隻說借此生財成家業,不想一番謀籌枉勞神。”這婆子又是疼來又是氣,又是自急又傷心。咬呀切齒連聲恨,捶胸跺足手拍門。“眼前我若尋得你,咬了賊肉生嚼吞!”忽然想起燒心事,由不的老大著忙暗自雲。“不好,不好!這如今鄭昆帶了許多人四下尋找,萬一遇見啞叭,禍事就不小了,如何是好?”想至其間,急的他汗流滿麵,淚如泉湧,大哭了一場。又自勸自:“不要著忙,如今且勿往鎮國府去,打聽個下落,那時見景生情,再作道理。”婆子左右思量,提心吊膽,無精打彩。隻得把院中屋裏收拾了,也不顧吃飯,躺下睡了。睡夢之中,隻見那元寶、金銀在眼前亂鬧。

過了好幾日,打聽的鄭昆已回來了,並未找著公子,這才放下心來。把房中的東西安排,鎖上門,往麒麟村而來。進府到了上房,隻見伏夫人坐在床上,麵前放著一封拆開的書子,婆子上前叩頭問安。蜂兒說:“任媽媽來的正好,這是京中無佞府楊舅老爺差人送來千歲的家信,說是邊報帶了來的,書內著緊問的是雙印好否。夫人沒了主意,不知回書怎麼寫才好,楊府的管家等著急急回去呢,你快替想個法兒。”婆子說:“這有何難?夫人如今把二奶奶喚來,就勢兒立個威風:“孩子是在你屋裏丟的,再者詳情究理,那有個睡覺丟了孩子的?就是做賊的也沒有單單偷了人去。千歲的來書牽掛著雙印,這回書的設詞少不的是你寫去,這個沉重我可不能擔當。你老說這一套話,看他怎樣回答。抓他個錯縫子,翻過來臉來,打罵一頓,追出倉庫的鑰匙,貶他下去,這個樣可就奪過來了。”蜂兒把手一拍,說:“如何?一人不過二人誌,我和大相公說了這一回,也是這個主意,他老總個不哼,我是幹著急。這個回書終是要寫的,夫人道是怎麼樣呢?”伏氏也不言語,遲了一回,低聲向婆子問道:“你說個法兒把他弄回來吧。那金銀我也不要了。”婆子吃驚道:“噯呀,我的祖宗!這是什麼話?那胡員外得了兒子,千歡萬喜,月底就回老家去了,叫我那裏去找他?事已至此,我勸你老別心活了。再者我們啞叭病死了,我這心裏實在難受。”一麵說,一麵眼中淚滾下來。伏氏說:“怎麼的?前日說他病了,這幾天旺跳跳的小夥子就會死了,卻是什麼病症?”

婆子見問心暗想,“我何不借著因由罵一場?出出氣來解解恨,咒他個暢快有何妨?”未從啟齒先歎氣:“提起他的病症話兒長。起先原是發疹子,後來變病起了癀。噎食轉食生到了,腿膀蓋上一個人麵瘡。眼疼帶著又走肚,時常拉拉瀉糞湯,渾身的疔毒無其數,前心又生了個大疔瘡。一疔疔到後心去,爛了屁股與胸膛。鼻子流膿口吐屎,臭氣難聞熏的慌。胳膊腿子都爛了,作個鬼去也醃髒。臨死又瞎兩隻眼,陰曹也難搶水漿。”伏氏當是真實話,歎氣連聲說:“可傷,今年他有多大了?可曾納聘定妻房?”婆子說:“正南正北的短命鬼,二十五歲見閻王。我指望,回鄉把他老婆娶,不料他無福作外喪。”伏氏說:“剩你一人墳難看,那裏荒涼少村莊。何不在此伏侍我,強如獨自受淒涼。”婆子說:“又蒙垂憐多萬幸,老婢子尤如上天堂。”伏氏說:“另去派人把墳看,我與他們再商量。”蜂兒背後撇了嘴,望著任婆把臉一揚。說:“我的太太,這點小事兒也不作主,難道說還去回稟二娘娘?若要照先把他奉,準備著日後大饑荒。方才說那回書話,可要強長威風作主張。趁此若不拿下馬,過後兒休想再投降。事已作到關口上,還講什麼細商量。”婆子說:“蜂兒姐之言說的是,勸你不必熱心腸。回書若不叫他寫,千歲回來那個搪?”兩個人你一言來我一語,伏夫人口內無言心內慌。

伏氏低著頭思忖多時說:“你要不了叫他去。”蜂兒得了個“叫”字,答應一聲,兩腳如飛而去。婆子望前湊了一步,說:“方才那回書的話,你老千萬想著叫他親筆寫。他要推辭,可就趁勢兒翻了臉,不怕他不拱手讓位。”伏氏搭著眼皮兒,總不言語。不多時,蜂兒把素娘請來,慢步掀簾,走進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