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隻為求親牽舊恨 翻教別友動新愁(3 / 3)

呂侍郎被他勸的消了氣惱,忽又想起此事因夫人而起,遂走入後堂,把夫人盡力數落了一場。自此又把前仇勾起,便要謀害高公,隻是無隙可乘:一來高公忠正,無一點非理之事;二來無佞府的隆太君不是好惹的,有先君賜的龍頭拐杖,敕封他上打不法王位宗親,下打犯律國戚皇親,把那些蒙君作弊的權臣顯宦也不知搬倒不多少,他的女婿豈是容易害得的?所以呂侍郎雖然懷恨,不敢輕易下手,見了高公,不但不露一些慍意,反加了一番親近和氣的光景。

這叫作,咬人惡犬不露齒,深心陰狠暗懷毒。鎮國王見他謙和無惱意,到敬他明達省悟勝當初。那裏知小人心比江湖險,呂國材橫運忽發把官升。這也是高公該把魔星現,偏遇著首相病嗚呼。呂侍郎重托寧佐替謀畫,寧太監保舉不明言。隻好從傍窺聖意,雖然是用力暗中扶。這一日皇爺坐在通明殿,把那些眾臣之名禦筆書。龍意是報告天地求賢相,卻不防受賄蒙君的惡閹奴。

神宗天子乃聖德明君,隻因四相中病故了一人,意欲於九卿中擇選一相,恐用非其人,有快軍國大事,故此求天卜選。將九卿之名,禦筆親書,撚作鬮兒,裝入玉瓶,供在龍案,焚香禱告了天地,這才回宮獨寢。這九卿中有呂國材之名。寧左猜透了聖意,打發皇爺寢後,悄悄把瓶中鬮兒都倒了出來,單把呂國材的名字套著禦書寫了八個,撚鬮裝在裏麵。次日清晨,天子起身淨手,拜了昊天,用金箸放在瓶中攪了一攪,夾出一個鬮兒,打開一看,列公想這自然夾著就是呂國材的名字了。皇爺隻道是天意所命,那是寧佐在暗中換了,蒙弊聖聰。

當下天子降旨,就把呂侍郎拜相入閣。呂國材這一喜非同小可,暗暗謝了寧佐許多金珠寶物。有那些趨炎附勢的納交賀喜,紛紛投拜門下。內中惱了一位君子。諸公道是誰家子?就是那好飲儔仙寇翰林。聽得國材身坐相,書房悶坐暗沉吟:“吾皇本是英明主,何故今朝錯用人?呂國材深心笑麵人難測,當事不言怕禍侵。全無為國忘生誌,一片全家保祿心。這般材料評國政,到隻怕是非顛倒壞彝倫。小人日進君子退,保不信降邦外國起煙塵。有心諫言非我分,主若不從枉費心。大丈夫見機而作是正理,到不如而今遠害且全身。何況我酒疾不愈時常犯,何必等作外喪魂。家中有幾畝薄田堪度日,這頂烏紗豈足論!急流勇退歸故土,無榮無辱過光陰。”越思越想主意定,提起霜毫寫表文。修了一道辭官本,這老爺乘馬如飛至午門。

豪爽人作事全無遲滯之意,修本已完,即乘馬入朝,知會黃門官。此時天子早朝已散,內侍將本傳人宮中奏聞,神宗天子素愛寇侶白之才,見了辭本,聖心實在難舍,意欲不準,又見本上是告病緣由,情詞著實懇切,沉吟了一道旨意,內雲:“念卿數年侍朕,翰墨勤勞,朕實不舍。宗卿有恙,朕又不忍固留,今準卿暫歸,痊可之日,優詔召卿,可急赴闕,勿勞朕念可也。”

旨下寇公謝恩,辭國駕回至府中,就把辭官之事向海氏夫人說了一遍。遂命秀娘收拾行李,後日初六日一早起身。夫人說:“此時暑熱天氣,怎生行路?”寇公道:“忽起故鄉之思,不覺歸心似箭,那裏還等得時侯?”遂命丫環吩咐院子許通,急速積備車輛,叫你槐舅爺先騎到臨平江口雇下船隻。”丫環答應,吩咐出去。寇公更了衣服,命家丁備馬,往鎮國府去辭別高公。高公聽見他要回南,好生不舍,留在書房痛飲了一回,寇公大醉,方才別去。

高公因次日是端陽佳節,恐皇爺召宴,遂連夜上了告假的本章。天子準奏,賜假十天。高公次日用了早膳,命人抬著酒禮與寇公發腳。寇公迎進書房,二人打躬坐下。茶罷,擱盞,寇公急命看酒過來,滿斟一杯遞與高公。高公飲幹,回敬一杯,二人分賓主歸坐,慢飲談心。

鎮國王手內擎杯心內慘,口內長歎把賢弟呼:“我與你自從那年相交認,意合情投似手足。雖然說別有親朋與知己,要像咱同心合誌世間無。賢弟明日回南去,再無知己滿京都。我的名利之心也灰了,不久回轉燕山把地鋤。省了多少耽驚事,無榮無辱甚舒服。”寇公說:“小弟隻因生此念,才把那功名富貴不貪圖。就隻是此日一別何日會,這一段想思入骨酥。”高公說:“一日三秋從此始,好歹的便鴻多寄幾封書。愚兄還有一言勸,賢弟銘心切莫疏。你與我一般弧苦親人少,兄弟全無缺手足。千萬的節飲加保養,一身所係豈輕忽。須念那啟後承先關係重,弟婦年輕子女孤。非是愚兄多此慮,你的酒疾不愈我躊躇。”寇公點頭說:“遵命,謝兄長金石良言弟佩服。”二人言至關情處,撲簌簌四目紛紛滾淚珠。彼此傷感多一會,寇老爺拭淚開言把兄長呼。

二人落淚多時,寇公忽然歡喜起來,說:“兄長不要傷感,小弟想起一事,甚是可喜。”高公說:“何事可喜?”寇公說:“你我孩兒今已三歲,不過數年,俱已成丁。那時小弟親帶了犬子來,一則求取功名,二則到尊府就親。且叫他小夫妻在兄嫂膝下侍奉幾年,小弟也住在尊府,與兄盤桓幾載,豈不是一舉三得的樂事?此時何必如此傷感。”高公聽了嗬嗬大笑道:“賢弟所見極當,且把此日的離懷,預作他年歡會便了。”二人說至樂處,歡呼暢飲了一回。高公問道:“賢弟路費花銷可曾齊備?”寇公點頭說:“將就夠了。”

高公說“途長路遠非一日,到了那馬頭還得把船更。天宮的晴晦難預料,怕的是連陰風雨阻歸程。萬一手短無借處,出門最怕路途窮。愚兄奉贈銀千兩,略表相交一點情。晚間命人送至此,路途使用也從容。”寇公說:“承兄厚愛多關切,使小弟受之有愧卻不恭。但隻是兄長事多花費廣,怕的是入少出多後手空。”高公回言:“無妨礙,我有些祖遺田地在家中。每年間,租銀兩季八千兩,鄭昆親送至京都。搭著俸銀足夠使,賢弟不必慮愚兄。惟願你一路平安歸故裏,速寄平安信一封。愚兄也好將心放,免的我行雲目斷望歸鴻。”寇公答應說:“知道,不須兄長再叮嚀。”二人正自言未了,隻見那院子前來稟一聲。

老蒼頭許通忙忙走進書房向前跪稟:“啟上老爺,今有高老爺府中管家奉夫人之命,說家中有事,請高千歲回府。”高公說:“你可問他有何事故?”許通說:“小的不曾問他。”寇公說:“叫他進來。”許通答應,轉身而去。不知高府有何事情,且看下回便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