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顯而易見地皺了一下眉頭,用一種厭惡的語氣說道:“我可不是什麼小娃娃。”可兒見他對自己的話有反應,眼珠子一轉便說道:“你知不知道,這間屋子原來就是狐仙住過的呢。”
男孩恢複了鎮定的表情,隻是冷冷地“哦”了一聲。可兒在心裏對他做了個鬼臉,臉上卻裝出一副神秘的表情,指著身後的銅鏡說道:“每次月圓之夜,狐仙就會出現在這麵鏡子裏。隻要拿著她留下的胭脂盒許願,就可以美夢成真!”說罷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以示自己所言不虛。
男孩卻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說道:“這種話隻能用來騙騙你這種沒什麼見識的小孩子。”
“不信拉倒。”可兒出乎男孩意料地沒有再堅持辯駁下去,反倒回過身去打包自己的行李,一邊還哼著不知從哪裏學來的鄉間小調,一副自得其樂的模樣。
這樣一來,男孩的好奇心反倒被勾了起來。他似乎很不滿意可兒無視自己的存在,主動走到她身前說道:“你既然說這裏有狐仙,那有何憑證?”
可兒在心裏暗笑一聲,故意猶豫了一會之後,才掏出自己收藏在枕頭底下的那個白玉胭脂盒,萬分珍惜地捧給男孩看。男孩看見那胭脂盒時,也似乎有些驚訝,隨即卻點頭道:“做工的確非常精美。不過若是段郎送給你的,也不足為奇。”
可兒“哼”地一聲把胭脂盒收了回去,賭氣地說道:“你這樣的人就算真的遇上狐仙,她也不會讓你如願。”
男孩有些詫異地問道:“為什麼?”可兒看著他那雙黑亮黑亮的眼睛和山紅果一樣的臉蛋,突然伸出雙手,用力地拉住他的兩邊臉頰說道:“因為你這也不信,那也不信,實在太老成了!”
男孩猝不及防被可兒捏了個正著,立刻大怒道:“放事(肆)!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可兒用力地擰著他軟和的臉蛋,一邊笑嘻嘻地說道:“我是沒見識的小孩子,自然什麼都不知道。”
男孩不如可兒力氣大,費盡全力也沒能把她推開,疼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卻又死撐著場麵不肯認輸。可兒見他如此有骨氣,心中倒是佩服,便決定給他一個台階下,稍微放鬆了手裏的力氣道:“你若是肯叫我一聲好姐姐,我就放手。”
“不叫!”男孩用力地一梗脖子,一副“士可殺不可辱”的模樣。隻是他用力過大,可兒又沒來得及放手,這下臉上的肉就跟要被活生生揪下來一塊地疼痛,讓他再也控製不住地流下眼淚來。
可兒一見把人弄哭了,慌忙放開了手,又唯恐被隔壁的兩個大人知道以後找自己的麻煩,隻得哄道:“別哭別哭,再哭真要把狐仙招來了。”
男孩眨巴了兩下濡濕的眼睛,吸著鼻子說道:“這裏真的……真的有狐仙?”可兒使出全身的力氣點頭,同時注意到男孩的兩邊腮幫子已經都紅腫了,唯恐他跑出去告狀,不由得有些著急起來。男孩像是看出了她的擔心,搖頭道:“你放心。剛才的事我不會告訴旁人的。”
可兒鬆了一口氣,頓時覺得這男孩十分仗義,心情激動之下,掏出自己一直珍藏的胭脂盒說道:“剛才是我不好。這個就送給你當賠禮吧。”
男孩露出有些錯愕的神情看著這個女子的閨房之物,又看了看可兒臉上那種割肉一樣的表情,忽然莞爾一笑道:“既然你如此舍不得,為何還要送給我呢?”
可兒因為男孩臉上突然綻放出來的燦爛笑容而有些發呆,聞言連忙回答道:“我是怕你去告狀……啊,不是!我是希望跟你做好朋友啊!對對對,做好朋友……”
男孩“嗤”地一笑道:“既然這樣,我要是不肯收下你的禮物,倒顯得我小氣了。這樣吧,我也回贈你一樣東西。”
可兒一聽還有東西可以回本,倒真是意外之喜,立刻精神大振道:“是什麼?”男孩想了想以後,伸手進貼身的小衣裏,居然取出一個繡工精致的香囊來。
可兒看見這個荷包,不禁大笑道:“這是女兒家用的東西,你怎麼也揣在身上?”男孩露出有幾分扭捏的神情說道:“這是我母親親手繡了給我的,裏麵裝有她為我求的平安符。”
可兒聞言立刻把香囊推了回去,又搖頭道:“這樣要緊的東西我不能收。萬一被我弄丟了,可如何是好?”
男孩卻拉過可兒的手,不但親手把香囊放在了她的手心裏,還合上她的手掌說道:“你就收下吧。以後到了我的國家,隻要拿著這個香囊,就沒有人敢欺負你。”可兒隻好收下香囊,又好奇地問道:“山精,你不是東魏人嗎?”
“山精?”男孩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可兒叫的是自己,他抗議了兩聲之後,見可兒完全不為所動,隻好一臉抑鬱地說道,“我是西魏人,這次是順道來你們東魏辦點事情,很快就要回去了。”
可兒“哦”了一聲,又低頭去整理自己的包裹。男孩對她冷淡的反應似乎又很不滿意,一把抓住她的衣領說道:“喂,你叫什麼名字?你很對我的脾氣,索性跟我一道回西魏去吧。我會好好待你的。”
可兒聞言大怒,毫不留情地一掌把男孩推倒在地,轉過身雙手叉腰道:“這麼小就出來拈花惹草,你爺娘是怎麼教你的?”
男孩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作勢要給可兒一個耳光。可兒立刻大叫道:“狐仙來啦!”男孩怒氣衝衝地說道:“別以為我會再上你的當!”沒想到身後卻真的伸過來一隻手,又有力地把他從可兒身邊拉開了。
男孩回頭一看,見是段長卿站在身後,臉上的表情立刻冷了下來說道:“放手!”段長卿果然依言放開了手,卻站在可兒身邊擺出一付明顯的保護者姿態來。男孩揉著手腕朝晚到一步的趙將軍說道:“把他們兩個都帶走!”
趙將軍愣了一下,露出為難的表情說道:“公子,太師特地叮囑,段先生是貴客,要好生對待。若是強行帶走,恐怕……”
男孩見可兒嚇得躲在段長卿身後,露出一個傲氣的笑容說道:“我正是要好生款待貴客。趙柱國,難道我的做法有錯嗎?”
趙將軍歎了一口氣,朝段長卿說道:“既然公子有令,老夫也隻能委屈二位,隨我們北上一趟了。”
段長卿看了簌簌發抖的可兒一眼,搖頭道:“恕難從命。”趙將軍道了聲“得罪”,下一刻突然展動身形朝可兒撲了過去。
段長卿似乎早已料到趙將軍會來這一手,所以趙將軍的身形剛剛一動,他也跟著動了。他先是用腳尖勾過床邊的凳子朝趙將軍砸去,隨即又伸手拎起可兒往旁邊一拋,自己一個翻身已經到了門邊,已是進可攻退可守的局麵。
這兩下雖然看似簡單,可是妙就妙在段長卿對時機拿捏得半分不差,因此看起來倒像是趙將軍提前和他約定好了的一般。
也不知道段長卿是不是有意為之,可兒落地時剛好落在了那個男孩身上,因此摔得一點也不疼,可憐被她當作肉墊的男孩卻被砸得當場昏了過去。
可兒嚇了一跳,爬起來之後瞧見段長卿使的眼色,急忙向門外跑去。沒想到她剛剛跑出門口,衣領就被人揪住了。她張開口想要大喊“救命”,嘴又被人捂住了,立刻“咿咿唔唔”地掙紮了起來。
趙將軍見那男孩受傷,立刻大吼一聲一拳朝段長卿搗來。段長卿見他來勢洶洶,也不想硬接他的拳頭,便隻是利用屋子裏的家具和地勢同他周旋,一邊尋找反擊的機會。
這趙將軍拳風走的是剛猛一路,每一拳打過來都是虎虎生風,拳風割得段長卿的臉頰直生疼。段長卿擔心可兒的安危,不敢與他糾纏太久,與趙將軍擦身而過時,便順手拔出了他掛在壁上做裝飾的彎刀。
段長卿一刀在手,整個人的感覺頓時變得淩厲了起來,深邃的藍色眼眸裏散發出來的逼人鋒芒,迫得趙將軍也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
就在這時,屋子裏卻忽然多出來一個聲音說道:“趙柱國,你怎麼在這裏耽擱了這麼久?辦事真是越來越不利索了。”趙貴一聽見這個聲音,立刻反唇相譏道:“你辦事利索,怎麼不過來幫忙?臭小子別盡在一旁說風涼話!”
段長卿一聽見這個人的聲音,臉色卻立刻變了。他立刻一個飛身落在被可兒撞暈的男孩身邊,一手抓起他以後,又將彎刀架上了他的脖子說道:“你們再逼人太甚,我就不客氣了!”
趙貴一見男孩落在段長卿手中,立刻收起拳頭說道:“段郎,有話好說,先放開孩子。”段長卿冷笑一聲說道:“既然如此,麻煩將軍讓你的朋友先離可兒遠一些!”
趙貴無奈地朝不知何時出現在可兒身後的男子擺了擺手。那個男子頭戴一頂碩大的鬥笠,而且故意把鬥笠壓得很低,所以看不清楚他的真麵目,但是身姿卻十分挺拔,站在可兒身後足足比她高了一個頭還多。
可兒察覺到對方鬆開了手,立刻扭頭一看,差點沒嚇得大叫了起來,卻被那個男子輕輕地往自己身邊一帶,不由自主地朝他撲了過去。
那男子接住可兒時“咦”了一聲,隨即說道:“看起來挺瘦的,沒想到還很沉。你平日裏吃得不少吧?”可兒聽得麵上一紅,“呸呸”了兩聲之後,壯起膽子說道:“你知道我的厲害就好。我師父比我更厲害,你們這些妖魔鬼怪,識相的就速速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