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頂著貢澤爾四處飛濺的口水,在諸如:“你這個小兔崽子!現在竟然從我眼皮子底下跑出去偷懶!”這樣的叱罵聲中沉默的躺在自己的粗毛氈墊子上,把鞋子扔到一邊,心髒仍然用不正常的快速跳動著,仿佛在催促他馬上作出決定。
“我該怎麼做……”卡爾腦海中縈繞著各種可怕的念頭,“或許我該去找克勞迪奧談談……”一個比較冷靜的聲音提出了不錯的建議。但是,另一個帶著火焰與硫磺氣息的聲音用可怖的語氣提出了另一個建議:“隻有他一個人聽到……隻要把繩子繞在他脖子上,勒緊,然後威尼斯的運河會搞定後麵的部分。想想看,等他再次被發現的時候也許就在幾個月之後的亞得裏亞海上了……”
卡爾在兩個聲音的交戰中沉沉的睡了過去。
到處都是赤紅色的岩石,被風侵蝕成奇怪的形狀,在帶有血色的昏暗光線下製造出一塊塊令人不寒而栗的陰影,風聲在岩石與岩石之間來回激蕩,奏出了一曲類似歌劇的哭號。卡爾從地上爬起來,頭上似乎被馬蹄鐵再次敲了一下,疼痛在裏麵跳來跳去:“這是……什麼地方?”卡爾環顧四周,自己正處在一處峽穀中,大大小小的石塊在其中零星的散布著。“我怎麼會在這種地方?又一次穿越了?哈哈,我還真是……好運氣啊,哈哈……”卡爾自言自語著,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讓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自己也聽不見了。
“你在害怕啊,卡爾……”一個嘶啞但卻熟悉的聲音在卡爾背後響起。卡爾驚慌失措的回過頭,克勞迪奧的頭顱嵌在紅色的石壁上,仿佛是從鮮血構成的池塘裏抬起頭來看著他,被海水浸泡到浮腫的脖子上還有繩子留下的勒痕,用沙啞的聲音繼續說著:“你怎麼會害怕了?卡爾,你在用那條繩子的時候可是很有勇氣的啊。”“不是的,我沒有……”
“你撒謊!”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卡爾驚慌中跌跌撞撞的回過了頭,被眼前的一幕嚇得向後退去直到撞在石壁上,看著一個被生鏽的粗大生鐵鎖鏈銬在石柱上的人影。“這是……我……”卡爾結結巴巴的說著自己都聽不清楚的話,看著石柱上那個和自己有著一模一樣麵孔的人。“你做了無人知曉之事,但你必將被自己拷問!”石柱上的人的眼珠隨著卡爾的動作轉動著,臉上的鞭痕仍然在滲出發黑的血。“你逃不過去的!”那個人用法官一樣的語氣宣判著,黑色的頭發垂下來擋在他眼前,但他的眼睛仍然從幾縷被幹枯的血黏在一起的頭發之間看著卡爾:“你逃不過去的!”他再次宣判。
卡爾在恐懼的驅使下轉過身試圖逃離這個可怕的場景,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著什麼,隻感到自己的內心被名為畏懼的情緒占據了,也許其中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卡爾在峽穀中奔跑著,不顧自己光著的腳已經被一些鋒利的石塊割破,留下一個又一個浸血的腳印。
他轉過一個彎角,然後看到克勞迪奧的頭顱在石壁上看著他,向他露出一個開朗活潑的笑容,就像他調侃自己為“男爵閣下”的時候一模一樣,而那個本應被鎖在石柱上的人正站在一塊從中間斷開的岩石上,沉默又冷酷的看著卡爾。
卡爾倚在石壁上,被這一幕驚得說不出話來,雙腿和牙床在這一刻有了無比的默契,用相同的頻率顫抖著。“這沒什麼可怕的……對,我都穿越過一次了,死過一次了,沒什麼可怕的……”卡爾在心中用這樣的話來鼓勵自己,試圖讓自己因為恐懼而動彈不得的雙腿重新聽從自己的指令,好逃離這個地方。但是已經被恐懼接管的身體頑固的否決了這一命令,仍然在原地愉快的抖動著。
他突然發現自己所站立的地方已經不是堅硬的石質地麵,仿佛是瀝青一般柔軟,又像是半凝固的血,帶著一股鐵鏽的味道。卡爾開始逐漸沉下去,他想掙紮,但身體並不對他作出回應。而克勞迪奧和那個人一起,靜靜地看著他逐漸被地麵吞沒。
黑暗逐漸占據了卡爾的思維,但恐懼仍然充斥著他全身。
“小子,現在很熱嗎,出這麼多汗!”一個粗獷的聲音把卡爾從泥潭中拉了出來。卡爾睜開眼睛,閣樓的景象逐漸在他眼中成型,他發現自己正在喘著粗氣,汗水已經濕透了自己的衣服,仿佛不是剛從夢中醒來,而是抱著一隻沉重的大理石雕像衝出著火的迷宮。
貢澤爾疑惑的頂著卡爾:“你不會是生病了吧?難道被敲到頭會留下這樣的後遺症?”“沒事的大叔。”卡爾回答,然後被自己沙啞的聲音嚇了一跳:“隻是做了噩夢。”貢澤爾摸著自己的胡子,回憶著什麼:“嗯?噩夢?我還在倫巴第的時候,有幸聽過一位主教大人的布道,我記得主教大人曾說過噩夢是魔鬼侵入人心的捷徑……更何況你還有頭部的傷勢”貢澤爾低下頭,仔細打量著卡爾:“要小心啊,卡爾,魔鬼可不是什麼好對付的東西。唔,正好,弗朗西斯科牧師讓你好得差不多的時候去讓他看一下,他可能更了解這些噩夢啊之類的。”
“呃,其實我感覺還不錯……”“好了小子!難得我今天想給你放個假,別這麼推三阻四的,反正這幾天該做的都做的差不多了,有威廉幫我看著呢。”樓下的威廉聽到自己的名字,抬頭向這邊看過來,見沒人理他,聳了聳肩,繼續對付自己的早餐。“所以,卡爾,去牧師那裏,怎麼說來著?啊,對了,感受上帝的榮光,哈哈。還有,叫上克勞迪奧,這個時候他應該剛送完麵包房昨晚通宵烤好的麵包。這個油嘴滑舌的家夥,願上帝保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