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內奕緯正在奮筆疾書,隨著兩個月來不間斷的練習,書法終於有所長進。這水平不說有多好,逢年過節寫副門聯好歹能掛得出去。
“大阿哥,鬆都統求見”,張景輕言輕語的回稟道。
“誰”
好不容易靜下的心情讓人給打斷了,奕緯臉色很是不悅。
“鬆筠”,聽話聽音,張景明顯感覺到了大阿哥情緒中的不耐煩,說話間不在托泥帶水。
“鬆筠”,想起來了,奕緯盼著這個名字有些日子,當下把筆一扔,大手一揮,“請”。
看著大阿哥誇張的表情,張景明顯對這個叫鬆筠的老頭高看一眼。不再遲疑,兩腿箭步如飛,親自去迎接,即然是簡在上心的人物,他也打算賣個好。
“卑職熱河都統鬆筠,見過恭王爺”,人未到,聲已至,見到奕緯後沒有磕頭,行了個單膝跪地,雙手抱拳的軍禮。
鬆筠自從接到恭親爺的手諭後,一路上馬不停蹄從熱河趕來,到北京後即沒歸家,也未回部,而是直奔園明圓交差,周身衣甲上風塵仆仆,靴子底沾滿了泥巴。塞外風寒,一張老臉布滿了滄桑,連鬢的長髯許久沒有刮掉,也著實難為了已經快七十的老頭子。
奕緯也是大吃一驚,滿以為鬆筠還是四五十歲的壯年漢子,哪知是個胡須皆白的紅臉老頭。
就這歲數也熬不了幾年,原本還想著委以重任,看來有點小失望了。
一時場麵略有些尷尬。
“王爺正在練字”,看著案桌上一張張的宣紙,鬆筠臉帶好奇的問道,恭親爺急急忙忙把他召來,見麵之後就不說話了,讓老頭很是不解,隻好沒話找話。
“讓中堂見笑了”,老頭眼挺尖的,即然讓人家看見了,就不要在遮擋了。
這時奕緯想起老郭誇住宅裏的一個段子,唐伯虎的美人兒,米元章的山水,劉石庵的扇麵兒,鐵寶的對子,鄭板橋的竹子,鬆中堂的一筆虎字。
能與上述幾人齊名,看來是個人物,見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讓老頭留幾張墨寶,奕緯打定主意後,滿臉堆笑的奉承道,“傳聞中堂一筆好字,請不吝賜之”
鬆筠不在謙虛,也想在大阿哥麵前顯示一番。
揮毫落紙一陣筆走龍蛇。
諾大一個字隻需一筆而就,占據整張宣紙,一筆就寫完虎字,好功力。不過奕緯愣是沒認出來,外行誇內行,沒法張嘴,這要是個蘋果,你可以誇它又大又圓,梨你也可以誇它脆,因為你知道它的味道,你認識它。可鬆筠寫得這字,奕緯搜遍腦海沒能找出想要表達的意思,隻能口不應心的誇道。
“好,真好”
鬆筠也瞧出來了,這主不識貨,媚眼拋給瞎子看了,不敢再糾結書法的事。
雙方客套了一陣後,奕緯明顯不是老頭的對手,單刀直入的問道,“聽說老中堂和洋人打過交道”
老頭不明所以,還以為是啥重要的事,早就聽說大阿哥不務正業,莫非想讓我給他尋幾樣新鮮的玩意。鬆筠曆經三朝,幾起幾落,原本已心如止水,可自從蒙得大阿哥召見,那顆不甘於平淡的心再次起了漣漪,明顯得感覺到了緊張。
“乾隆五十八年的英使覲見,是由卑職護送離京的”。
聽到這奕緯來了興趣,反問道,“鬆中堂對這幫英使有沒有什麼別的看法”
嘉慶年間的中國禮儀之爭讓老鬆仍心有餘忌,讓他主動坦白通洋是萬萬不肯承認的。
中國禮儀之爭的背景,源於一場天主教“華化”的爭論。一六零一年,意大利耶穌會傳教士利瑪竇抵達北京,一度自喻為“西僧”,但他旋即發現中國文化由儒家士大夫掌握。他相信要中國人接受天主教,必須從士大夫階層著手,他於是改稱為“西儒”,研習儒家文明,穿起士大夫服飾,向中國人介紹記憶術、地圖、天文等西方技術,以此表明他們並非“西夷”。
後來多明我會介入,指責耶穌會寬容中國信徒祭祖、尊孔,從此後在華傳教士分裂了。最終引起羅馬教廷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