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囁嚅著,“我想跟你學變臉。”
葛萬生一怔,隨即和顏悅色道:“娃,不是大叔不收你,看你臉上這塊痣, 我就明白了八九分,可你不能永遠活在戲裏,總得麵對現實啊。”
“我麵對現實的唯一辦法就是學會變臉!”後生很執拗,“嗵”一下就跪在了葛萬生腳下,“大叔,您不收我,我就不起來!”
葛萬生沒去扶,緩緩地說:“娃,你的心我能體會,可你知道這裏頭的規矩嗎?”
後生茫然地搖頭。
“外族人不能傳,且隻傳男不傳女。”說罷,他拍拍後生瘦弱的肩頭,起身離去。他不想與這個固執的後生糾纏下去。
半夜裏,起了風,葛萬生擔心戲台的物什被雨淋,他走出帳篷,一眼看到那個後生竟還跪在原地,葛萬生心中一動,有股側隱之心怦然而起,勾起他心中的一個結。這變臉絕技世代相傳,而他偏偏隻得一個女兒,正苦於無後人可傳,若與此後生有緣,何不將玉鳳許配與他,也算了了一樁心願。想到此,他忙招呼那後生起來,“娃兒,看在你這執著的份兒上,我收你了!”後生眼淚噴湧而出,大叫一聲:“師傅!”倒頭便拜。
戲班子都是走南闖北、居無定所的,常人吃不了那苦,好在那後生勤奮,很快便融入班子,大家都稱他“喜子”,唯獨玉鳳特不待見他,她說:“也不知道咋回事,見了他別扭!”葛萬生不好發作,心想年輕人慢慢磨合吧。逐漸地開始傳授那獨門絕技,那喜子悟性極好,加之又刻苦,不幾年便把師傅所有的絕技都學了去。
眼看著喜子已出徒,一天,葛萬生準備了一桶溫水,把徒弟喚來,說:“祖上有規矩,凡出徒之日必由師傅為徒弟淨身,也是慶祝絕技的傳承後繼有人。”喜子一聽慌了,跪下叩頭道:“師傅在上,請饒恕弟子欺騙了師傅這麼多年,弟子本是女兒身……”
葛萬生當即愣在那裏,良久才憤恨地問:“你當初為何不說?”
喜子羞愧不已:“我一女子,臉上頂一塊太田痣,已是大醜,不如學會師傅的絕技,終生當個醜角,這一醜可遮百醜啊!”
葛萬生閉眼長歎:“也罷,列祖列宗,我破了規矩,請懲罰我吧!”爾後厲聲對喜子說,“此事,絕不可讓第三人知道!”
喜子跪地長謝。
此後,喜子代替師傅登台,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名聲遠在其師傅之上,葛家班也因了喜子的傳承而名揚川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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