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哼著歌,心裏格外的高興。我說不清楚為什麼,為了三叔?為了傳說中的寶貝?還是為了什麼?雖然這個寶貝不是我的,我也更不可能據為己有,但是我還是由衷地高興。

三叔這個人,真是操蛋得很!嘖嘖,他還留著這麼一手哩!

4.看我這麼早就回來了,張悅有些吃驚。我把手裏的皮包朝她晃晃,她哼了一聲。我說,你猜猜,你猜猜,這裏麵是啥?張悅依然在剪她的指甲,說,我不感興趣。我說,了不得了,我老婆成了聖人了,天下竟然有女人對這不感興趣,嘖嘖,嘖嘖。張悅揚揚頭,說,我隻對錢感興趣。難道你從棉花凹給我挖回來一包人民幣?哼。張悅說完,笑了起來,花枝亂顫的,她覺得她自己挺幽默的,她被她自己逗樂了。我脫了外衣,把皮包放在茶幾上。我說,我先洗洗手,拿給你看。張悅撇嘴,說,不稀罕。我洗了手,從包裏把那塊玉拿出來,我小心翼翼剝紙的時候,張悅就有些疑惑了,等我把那個翠綠的煙袋嘴拿出來,她的眼就直了。

這是什麼?!拿來我看看。她一把搶過去。

慢點兒!嚇得我大驚失色。價值連城呢!

她反複看了看,扔在沙發上,說,我還以為是什麼稀罕東西,不就是一個破玩意!

我拾起來,放在手心裏,說,破玩意?知道它的來曆嗎?

張悅說,我老家我爺爺那裏有的是,好幾個這樣的煙袋嘴呢。

我說,我給你說說吧,這個和你家的那些可不一樣。我就把這個煙袋嘴在我家的傳奇故事講給了她聽,張悅張了嘴,聽迷了。又要過去反複看,自言自語說,看不出什麼來呀,看不出什麼奇特來呀。我說,你要是能看出來,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它真的價值連城?可以值多少錢?張悅眼睛裏有些放光。

我說,說不準,最少也得個百八十萬吧。你看電視上的那些民間國寶,哪個少了幾十萬塊?張悅雙手合十,馬上在沙發上跪倒,閉了眼睛說,觀世音菩薩,保佑,保佑,我們要發大財了。

我看她一眼,說,別別別,這和你沒關係,和我也沒關係,啊?知道吧。這是我三叔的。

她馬上瞪大了眼睛,說,你傻呀你,劉川,這還不就是你的了?至少,你也得見麵分一半吧?我算算,一半是多少?三十萬四十萬……我們可以換個大房子了。

我說,張悅呀,張悅,我才發現,你這個人心術不正。

張悅說,你不動心你才是變態呢!

電話突然響了,張悅過去接了,突然用手捂了話筒,小聲說,是你弟弟劉剛。

劉剛?我說。他怎麼打電話來了?我朝她努努嘴,張悅領會了,說,你哥劉川不在家。去哪裏了?去棉花凹了,你今天沒見他嗎?什麼,你在北京?那好,他回來我告訴他。

張悅掛了電話,我虛出了一身冷汗。我急忙把手機關了,以防他再打我手機。我說,他說啥話?張悅說,沒說啥,就是找你。張悅骨碌骨碌眼睛說,我明白了,你三叔把寶貝給了你,你兄弟找上門來了。我說,消息這麼快?是誰走露了風聲?

正說著,電話又響了。電話的響聲把我和張悅嚇了一跳,仿佛午夜凶鈴。響了半天,我還是示意張悅接了,電話接通,是三叔的二兒子劉鐵,也是找我的。張悅又撒了一次謊,終於把電話扣了。我說,趕快把電話拔了,把線拔了。要不我們就成了熱線了。

拔了電話線,我和張悅都關了機,這才安穩下來。我們討論了一會,都覺得,這事大概是敗露了。我心裏有些生氣,拿煙袋嘴的事就我和三叔還有羅鍋知道,是誰傳出去的呢?

張悅卻很興奮,她洗了澡,又把頭發也披散開了,還灑了香水,她的真絲睡衣滑滑的,兩條又長又白的大腿壓在我的腿上,讓我呼吸有些困難。女人呀,金錢真是女人的春藥呀,我也興奮起來,一嘴把她的乳頭叼住,她呻吟一聲,像一根麵條一樣攤在沙發上,我操,這麼快就高潮了。張悅呀張悅,我喊著她。她色眼迷離,好像回到了青春一樣。

第二天,家裏的電話依舊響個沒完。我最後還是接了電話,我想,我死不承認,看你有什麼辦法。先是劉剛打來的,電話一接通,他就喊川哥,川哥,嘴裏像抹了蜜一樣甜。我清了清嗓子,咳嗽一聲,說,你是誰呀?劉剛說,哥,你連我也聽不出來呀?我是劉剛呀。我說,你有啥事你說吧。劉剛害羞了似的,他說,也沒啥事,沒啥事,就是想給哥說,我今天就回老家棉花凹,我買了車票,我馬上就上車了。我說,你回家和我說啥呀,你應該和你老婆孩子說呀?劉剛隻是嘿嘿地笑。他說,哥,你放心,你大人不計小人過,我這就回去給我爹治病去。我說,你給你爹治病不用告訴我。他還是訕笑,接著開始罵他的老婆,說他老婆不懂事,爹摔了腿都不告訴他。我說,你沒事我把電話掛了。我可沒工夫聽他罵街。

剛放下電話,劉鐵就打來了。劉鐵也是這一套,說,今天就回家,已經向工頭辭職不幹了,要回去給他爹治病。我說,好了,好了,不要告訴我了。劉鐵說,哥,你停天再回來呀,回來我請你吃飯的,你說你,回家了不在家裏吃,去什麼飯店吃呀。我不想聽了,說,沒事我掛了?劉鐵急忙說,別,別,別,支吾半天,最後說,大哥,我們就拜托你了啊!拜托了啊?我沒有理他,說,我不明白,就把電話掛了。

我放下電話,準備拿著玉石找人看看去。我有一個朋友在文物研究所,是個玉石專家,在我們市裏也算小有名氣了。我打算先讓他看看,過一個星期,《鑒寶》節目組來了,我再讓北京的專家看看。我帶了玉,張悅也要去,我說,你幹什麼去呀,在家裏呆著吧。張悅不聽,比我還積極,早拉開車門鑽了進去。我才知道,她今天早上往單位打電話早請了假了。

我開著車去了文物研究所,因為提前打了電話,我的那個朋友在辦公室等著我們。進門握手,寒暄了幾句,張悅就坐不住了,說,劉川,你快拿出來,拿出來讓張專家看看。我從懷裏掏出來,恭敬地放到我的朋友手裏。我的朋友,先是一驚,眼睛放光,接著又搖了搖頭,張悅說,怎麼樣?怎麼樣?他不說話,又拿了放大鏡仔細看。看了半天,放下,還給我,開始忙活著給我們倒茶。我說,怎麼樣?是不是好玉?他不說話,看著我和張悅,把我們看得心裏發毛。你這個煙袋嘴是怎麼得來的?我就把我三叔的傳奇故事講述了。他聽了搖搖頭,說,你還是再找別人看看吧。我的心涼了半截,說,假,假的?我的朋友看看張悅,說,不像是真的,好像是地攤貨。地攤貨?張悅一把搶過來,說,不可能。怎麼可能呢。

我朋友弄得挺尷尬,我白了張悅一眼,我心裏挺不是滋味的。

我朋友說,我也許看走了眼,你最好再找個更資深的專家看看。對,過幾天《鑒寶》要來我們市裏,你再拿去問問?

我訕訕告辭。張悅氣呼呼的,說,騙人,騙人。

我說,誰騙人?

她說,都是騙子!都是騙子!你三叔是騙子!你這朋友也是騙子!你更是個大騙子!

我說,不可能呀,我三叔偷玉的故事,我家裏可是都知道的。我爹和我娘也知道。會不會是朋友看走了眼呢?不對,一定是看走了眼。

對呀,你這個朋友到底會不會看呀?張悅說。

我說,咱再找人看看,這東西寧可信其好不可信其壞。

張悅說,對,讓北京的專家再看看。

回到家裏,我一屁股坐下來,不知道幹什麼好。晚上,劉鐵又打來電話了,說,哥,我已經回到棉花凹了,明天我就讓我爹去縣醫院做手術去。我有氣無力,不知道說什麼好。正要掛電話,劉鐵說,哥,忘了提醒你了。你那個同學劉繼銀,你可要防著他呀。我一驚,說,防他?劉鐵說,你是不是借給他錢了哥?我看張悅在旁邊,就支吾著說,你說啥,你說啥。我知道了。劉鐵說,這個人心術不正。

心術不正?我很吃驚,不知道他怎麼這麼說。劉鐵繼續說,他現在賭博賭瘋了,你千萬別借給他錢呀。我聽說今天他輸了六千多塊呢。我扔了電話,一時呆若木雞。

5.等《鑒寶》節目鑒定完,我的三叔已經出院了。我的兩個堂弟和堂弟媳婦輪流在醫院伺候著我三叔,一時傳為美談。後來,人家醫院裏說,從來沒見過這麼孝順的兒子和媳婦。據說,他們為了爭著伺候我三叔,都差點鬧紅了臉。

在這期間,劉剛和劉鐵每天一個電話地打給我,雖然不說破,但是噓寒問暖,好得和親兄弟一樣。我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感受到兄弟和大家庭的溫暖了,我竟然有了些許感動。期間我給羅鍋打過一個電話,質問他農家樂飯店什麼時候開業,他支支吾吾,說資金缺口的事,我馬上明白了。我掛了電話,心裏難過極了,這個羅鍋,原來真是個心術不正的人。掛了電話,羅鍋又打過來了,我還以為他要解釋,他開口卻要我提防著我三叔。他說,劉川,我隻能給你說,你三叔這個人呀,這個人,心術……

我掛了電話,我已經明白了我三叔的苦心孤詣。怪不得那天他那樣支支吾吾,怪不得那天他煞有介事……但是我卻一點也不恨我三叔。他一定實在沒有辦法了才想了這麼一個餿主意,有什麼呢,雖然我很可能要背黑鍋,可是三叔這一段時間總算把腿治好了。他和羅鍋合夥設了一個局,我寧願相信,他們的目標不是我,是他那兩個心術不正的兒子,他們應該得到這樣的懲罰。我隻是一個絞進這個故事的無辜者,旁觀者,我的損失就是張悅這個臭娘們已經三天不和我說話了,也不給我做飯吃。我倒是餓不著,我天天下飯店,喝啤酒,好像又胖了一些。她終究是會和我說話的,這個我並不擔心。雖然,這個事件中,她也有些心術不正,但她並沒有失去什麼。

以後,我也不打算再回棉花凹了,在我的堂弟劉剛和劉鐵眼中,我可能是那個最為心術不正的人。我和三叔和羅鍋一起騙了他們。

我躺在床上,嘿嘿地竊笑起來,笑著笑著,流出了眼淚。

這時候,我的眼皮突然又跳起來,嘭嘭嘭地跳個不停。真他媽難受。

但我終於下狠心想出了一個辦法,這個辦法應該很有效:

我攥起了拳頭,照著我的右眼皮揮拳而去!

責任編輯 卓 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