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離京回蘇路遇險 翩翩俠士拔刀助(2 / 2)

鄭氏看著昔緣越發收不住老淚,雖然麵容保養尚可,一頭的白發卻是藏不住心思,說:“嫁出去這麼些年都不曾見個麵,若是在蘇州還能見上一見,隔著這麼老遠隻怕我咽氣了都見不著嘍。”

玉之仕皺皺眉頭:“老太太說這些做什麼?剛過大壽說什麼咽氣不咽氣的晦氣話,這不是還有兒子在跟前孝敬?”鄭氏卻更覺心酸起來,如今玉之仕待她雖同生母一般,但畢竟非她所生,因此念舊鄉的心情反倒更勝十倍。“你若真孝順,不如把我送回蘇州去,我歲數也大了,咽氣是遲早的事兒,沒什麼晦氣不晦氣的。”

李靈均見狀撒起嬌來,拉著鄭氏的手說道:“婆婆最疼靈均,更疼昔緣,北方天寒地凍的,不如咱們娘倆兒一同回蘇州可好?”眼睛卻隻顧盯著玉之仕,玉之仕自然明白李靈均為何這樣說。

梅姨娘笑道:“如今老爺正受皇恩,不多時必能更上一級,老太太、太太這般便是成心不讓老爺光耀門楣了?”

這話本是說在了玉之仕的心坎上,隻是眾人沒想到玉之仕竟道:“你多什麼嘴?回便回,既然老太太說了我豈有不聽之理?”噎得梅姨娘倒一句話說不出來了,倒是幫了李靈均一個好忙,正是順水推舟的好時候,急忙說道:“既如此不如早早派了人修繕舊宅,咱們也好早日動身。”

玉之仕話實則早定了主意,隻是覺著還不到時候,便說:“一路舟車勞頓,昔緣年幼,不如等到天氣暖了動身。”

李靈均何嚐想不到這一層?嘴角翹起,淺淺一笑,說道:“這個沒有大礙,修繕舊宅也得一月,十月以前動身便可,我這身子那時必也好了,隻是不能讓昔緣和老太太受了風著了寒,咱們用了暖轎便可,更何況一路往南天氣是越來越暖的。到時著幾個小廝先動身,沿路上把住處找好收拾妥當了接應咱們,婆婆覺得這樣可妥當?”

這樣周全,可見李靈均是動足了心思,玉之仕也想不出什麼話來擋了,隻是不明白一個相府千金為何總想著勸夫君不取功名的?心裏縱然寵她卻看不透她。又聽鄭氏催促“媳婦想得這樣周全,你還不趕緊派人回蘇州舊宅?”

眾人議定了,玉之仕便依言叫了人過來安排下去,又閑聊幾句便散了。

這好一陣子,可真是乏了,晴風終於得空便領著昔緣出去轉了。

主子心願達成,惠兒自然跟著欣喜,道:“沒想到老爺這麼痛快,還是得老太太勸才行。”

李靈均淡淡說道:“他倒不是為著老太太。”她知道的,玉之仕卻未必清楚。隻是不知也就罷了,隻可氣他卻知而不信。

瑞王爺都要成了空架子,哪裏有空保了他?再不回南,若瑞王爺賊心不死,不知有多少人得搭進性命去了。所幸他聞風懸崖勒馬,特特地勸了玉之仕辭官,不知意欲何為。李靈均卻不知這其中曲折,隻欣慰總算是能暫離這虎狼之地了。

接連幾日,玉之仕請了辭,又在家中收拾妥當路上所帶之物,忙了月把有餘,恰好按計劃上路。

一路上本是走得平穩順當,後來玉之仕仗著自己是武將不肯繞遠路走了險道,卻在碭山地界遇上幾個強盜!一行人不過一個武將、幾個家丁,又要顧著老母幼兒,哪裏招架得住常年幹著打家劫舍活計的一夥子強盜?正打得不可開交之時,忽見一柄長劍閃著寒光插來擋在李靈均這頂暖轎前,李靈均在轎內隻見一個身形魁梧的布衣之人在前揮劍飛腿。李靈均懷裏摟著小昔緣,轎外涼風習習,轎內暖意濃濃,鬥篷又是李靈均用了湖州蠶絲親做的,熱得昔緣倒是小臉兒紅紅,睡得香甜。晴風惠兒守在外麵卻看得真切,這人並未仗著長劍傷人性命,長劍隻為守,攻時卻隻三拳兩腳,打退強盜便罷手。

虧得這位俠士,總算退了強盜。玉之仕拱手致謝,讓小廝遞上一包銀子,足有五十兩,對方卻不肯接,說“區區小事”便要策馬離開。晴風掀了轎簾聽李靈均囑咐了幾句接了一個包裹,便上前說道:“俠士不愛金銀令人欽佩,隻是幫了我們大忙不肯受謝不是存心叫我們不安嗎?這包裹裏不過些幹糧,有些北邊兒的特產,俠士收了就當是我們老爺請俠士吃了一頓酒吧。”說話間這男子已下馬來,好不叫嬌小的丫頭費力抬頭看他,見這小丫頭言辭懇切,便接了過來,掂了掂確是吃食才肯收下。

晴風這才看清,這男子身形魁梧,看麵目卻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相貌如山巒般俊秀卻又有著流水般的柔情,五官俊朗,透著俠士的剛毅,眉宇間卻又透著一股書生氣,雙目細長,眼神沉澈,卻讓人不敢對視,似乎含著殺氣,實在捉摸不透。虧是晴風,換了旁人隻怕是連這幾眼都不敢看了。

這少年俠士接了包袱便策馬離去。隻是他不知,那包裹裏確有吃食,可更有金銀細軟。原是李靈均在轎中瞧見這男子雖是衣衫齊整,打鬥中卻露出補丁來,想他必是有苦楚,隻是俠肝義膽之人,必不肯受金銀之謝,這才在吃食中夾帶了些輕便的貴重東西。

經了這一事,一家子才轉到大路上,往蘇州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