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童仆都尉的攻擊如天羅地網,那麼傅分子的劍便是淩空的霹靂。
哪怕在夢中,索勒依舊看不到他們的搏殺。他隻看到趴在沙地上猶如窩囊廢般的自己,隻感覺得到淩厲傷人的刀風,偶爾才能看到金屬的光芒,那是刀劍在爭鋒,他們似滾滾烏雲轟雷中糾纏在一起嘶咬搏殺的閃電,觀之已驚心動魄,更何況身陷其中的肉身。
如果不是傅分子在旁照應,將每一個撲向自己的兵器攔截在外,並伺機擊殺對方。
索勒知道他早就被剁成肉泥了。
也是在那時他才知道,對陣童仆都尉的傅分子才是真正的傅家郎君,與自己的爭鬥那隻是一場玩鬧!
“你快走,他們要的是我!”索勒看到傅分子和對手同時倒地,他揪心地喊著。
眼睛!
索勒赫然睜開眼睛!
他記起來了,當時的傅分子沒有說話,卻用眼睛代替了他的回答。
傅分子的眸子已經告訴自己他的決心與職責。他根本就沒有想過突圍,不然於他而言是件很容易的事。
當然,這不是因為自己,索勒與傅分子沒有任何交情。傅分子這樣做乃是因為對手是童仆都尉。
童仆都尉與傅府郎君,這兩個組織就像是草原上的兩種肉食動物,隻要碰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是無法共融的水與火!
“你醒了?”鄭吉的聲音在身畔響起,索勒這才發現他的存在。
索勒眨了眨眼,想讓自己的視線更清楚一些。屋內燃著燈,現在已是晚上了,他看了看這明顯是漢式結構的房子,好奇地問道:“陽關啥時也有這樣的房子了?”
陽關就是個大一些的關隘,當年霍驃騎拿下河西走廊後,漢武帝在此設“四郡二關”,不過是幾十年前的事。陽關的房屋並不像敦煌武威那樣,實打實的漢式結構,漢式家具,這裏除了駐軍就是往來的商賈馱隊,無非就是吃飯住宿,所以什麼樣式的都有,漢式房屋反而甚少。
鄭吉微搖了搖頭,苦笑道:“這哪裏是陽關?已經是敦煌了。”
“敦煌?”索勒吃驚地瞪大眼睛。從白龍堆到陽關,再從陽關到敦煌,還要神不知鬼不覺,這……自己到底是昏睡了幾天啊?
知道索勒的疑問,鄭吉一臉深沉地道:“七天,你昏睡了七天。”鄭吉的眼圈有些泛紅,發現索勒一臉玩味地看著自己,他裝模作樣地搓了搓臉,接著道:“你小子,又被陰間拒收了。”
索勒無聲地咧了咧嘴,發幹的嘴唇讓他叫道:“水!”
鄭吉端起碗拿著勺遞到他的嘴邊,索勒白了他一眼,道:“扶我起來。”
“你腰側和小腹都有傷,使不得力,”鄭吉舉著勺匙不移開,看著他道:“柯木孜特意吩咐過不能起來。”
“那我要小解怎麼辦?”索勒又白了他一眼。
鄭吉立刻放下碗,手往下一抄拿起了夜壺,討好地道:“咱有這個,哥哥幫你!”
索勒也沒辦法,在他的幫助下算是解放了一下,苦著臉問道:“那我拉屎怎麼辦?”
鄭吉先愣一下正要想辦法,不過一看索勒那樣子就知道他是故意整自己呢,立刻咬牙道:“憋著,明天就可以起來了。”
索勒咧咧嘴,卻沒有笑出聲來。
不過這樣一來,總算是讓鄭吉的心情好了一些。他坐到索勒身旁,眼中滿是愧疚之色,深深地道:“索勒,是我大意了!”他抬手製止了欲言的索勒,接著道:“我一心想著不與傅分子見麵,卻忘了你們還在陽關外,還有那個狼崽子存在。”
索勒搖頭道:“你不用多想,那個鬼天氣,本來就對童仆都尉有力,你就是帶著二百人去,也不夠他們殺的。這禍本來就是我和孔雀惹的,傅分子被牽連進來……十個童仆,我最多殺了三個……”索勒的腦中又憶起了沙海中的搏殺,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終隻歎了口氣道:“唉,傅府郎君果然厲害,我都不知道怎麼和孔師叔交待。”
“你隻是和孔師叔說說就好,我卻要寫份折子上去!現在敦煌沒有太守,我行代職,傅府郎君在陽關出了事,可不光是孔師叔過問……”鄭吉頓了頓,不無憂慮地道:“他力戰童仆都尉,身為戰士,為國捐軀,也算是死得其所,隻是……弘牛的行蹤,終是暴露了。”
外麵傳來塔爾琪的說笑聲,鄭吉收了心緒,微調笑道:“這小胡姬幾日都愁的很,現在你醒了,她便笑了,你啊,還真是桃花不運。”
若是平時,索勒對於這種能張顯自己魅力無邊的話題必是樂意聽樂意說的,現在卻似沒有聽到一般,隻道:“弘牛交給我,我帶他走,孔雀交給你,你幫我找。”
鄭吉已斂聲如常,起身道:“你這重傷,動都不能動,一切從長計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