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的夜萬籟俱寂, 百年來龜茲人一直保持著真正的日落而眠,哪怕是權貴人家,除逢年過節和特殊的日子,否則一律如此。
可從去年開始,左相姑翼的府地隔三差五便要熱鬧一番,全城邦的百姓都知道不光姑翼愛歌舞排場,他的三個兒子比他還要愛。姑翼在龜茲權勢滔天,求他辦事的,拍馬屁的,都懂得投其所好,左相府越來越熱鬧,也越來越高調,別說是人,連他家的狗沒事都會在夜裏嚎幾聲。
這些都是索勒今天聽別人說的,聽著如狼吼一聲的狗叫,姑翼家確實挺亮。還好索勒穿著深衣,功夫又好,這竄來竄去非但沒有被發現,還借著他家發出的那點光,辨清了方向,很快又融入到夜色中。
一刻鍾後,索勒回到了自己的客舍。沒想到客舍雖然關著門,但大堂還亮著燈。索勒敲了敲門,老板娘柔媚的聲音立刻傳來:“是哪位啊?”
索勒答:“在你這裏住店的,快開門!”
老板娘走了過來,款款的身影映在窗布上。拉開門栓把門打開,老板娘與索勒四目相對,她立刻笑道:“奴家等您半天了,貴客快進。”
這位老板娘已脫了外袍,隻著內衫,整個人看起來挺拔精神,雖然衣衫單薄,卻是任誰看了都不會起色意,反而會折服於這女人的英氣。
索勒走進來,老板娘反身便上了門栓。
索勒看著她快速上門栓的手,笑道:“掌櫃的手速可真是快啊!”
老板娘已經鎖好了門,帶著他走入廳內,邊走邊道:“現已宵禁,奴家再不快些,萬一被侍衛看到,貴客又是漢人的身份,那真是大大的不妙,恐怕你我都說不清了!”
索勒看著空無一人的大堂,漫不經心地問道:“掌櫃在此等人嗎?”
老板娘笑了,燈光耀著她的牙齒,索勒隻覺得白亮亮地,直晃眼。
她道:“奴家當然是等貴客您啊!”
“等我?”索勒也笑了道:“掌櫃的竟然還記得在下啊?”
“您一定會回來!”老板娘拿出起布擦擦桌案,拿出酒來為索勒斟上,一邊道:“奴家守著這家客舍幾年了,吃喝穿住全靠它,每天進進出出多少人,誰會離開誰會留下,奴家心裏清楚的很,現在又沒有外客再來,又怎麼不記得還有貴客沒回來?”
“這,若是索某人不回來,可真是罪過了!”
老板娘卻道:“郎君怎麼可能不回來?現今延城太亂,奴家這客舍內隻住了五個客人,有兩個卻都是郎君一起的呢!”
她這酒甚是好喝,索勒也渴了,一口氣連飲三杯,那一小壺酒瞬間幹幹淨淨。索勒笑道:“掌櫃的別小氣,拿大壺來,不會少你酒錢的!”
老板娘一邊起身一邊道:“貴客還真是好酒量,來奴家店的漢客很多,他們大多都是這一壺就好,沒想到您卻是不夠。”
索勒眼珠追隨著老板娘到櫃台了,看她果然拿起一大壺,才笑道:“他們是商人,要看貨啊,怎麼敢喝酒?不像我,陪別人出來玩耍的,喝多少隨我高興!”
說完他一起身,跟條魚似的跑到櫃台前。老板娘拿著酒壺一回身,看他就在眼前,嚇得眨了眨眼,拍著胸脯道:“貴客何時過來的?奴家竟不知道,倒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