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眉筆將兩眉相連,成為一線,這種畫法獨此一家,別無他人。於闐人不畫眉不出門,如同早上人要洗漱一般,必須畫!他們認為這樣才是最美的人。
現在天雖擦黑,但對於耳目俱佳的索勒和賴丹而言,看清五官不成問題。
賴丹點了點頭,看向索勒道:“要不我們先回去?”
索勒白了他一眼道:“不行,要回你回,把錢給我留下!”他伸手就要錢,還一邊“恬不知恥”地挑眉道:“瞪什麼眼,我想去喝阿蘿酒壚的酒不行啊,他家新來的小胡姬釀出來的葡萄酒最好喝,哎呀,不行了,饞死我了!”
賴丹拍開他要摸自己口袋的手,無奈地道:“走吧走吧,陪你喝酒去,反正鄭吉和淳於霆在。”
“你怎麼知道鄭吉回來了?”
“我巡了一圈,要是連他回來都不知道,還當什麼校尉?直接屯田種地去得了。”
兩個人一邊聊一邊消失在巷口。
天終於黑了下來,敦煌一直有宵禁,馬上大街主道空無一人。酒足飯飽的索勒與賴丹分開,打算各自回家,等到賴丹的身影消失,索勒停下腳步,他站了一會兒似在思索什麼,然後回身急行,片刻後消失在黑暗中。
敦煌的東市已經關門了,臨街的酒壚客舍卻熱鬧起來。做了一天的商戶們基本都沒有安歇,尤其是外麵來的商戶,臨時住在客棧,現在都聚在大廳一起吃飯,不管認識不認識,都心照不宣地聽著其他人言語,好從中得到一些對自己有力的消息。
一身黑衣的索勒快速從這條街上穿過,麻利地進了一家籬笆牆圍住的院子。
草屋中沒有點燈,也沒有什麼動靜,旁邊的角落卻傳來“窸窸窣窣”地聲音,看來人正在如廁。索勒趁無人輕輕推開門,憑著以前的記憶找到一處藏了起來。
外麵傳來腳步聲,門“吱呀”一聲開了,又是一通“窸窸窣窣”,燈終於點著了,那人又起身去把門關上,鎖好。
這人身材魁梧,是個西域人,頭發花白,正是白天索勒見到的西域人阿什拉。
阿什拉看起來有些緊張,在屋子裏來回走,時而歎聲氣,時而搖搖頭,還摸摸自己的腹部,搞得索勒以為他吃壞了肚子痛。
轉悠了有半盞茶的時間,阿什拉突然站定身子,仰頭喃喃自語道:“必須走,不能當葛立木!”
說完,他快速利索的打開衣櫥,拿了些衣服錢財扔在榻上,準備打包。
就在他彎腰的瞬間忽覺餘光掃到一個人影,他大吃一驚,抬頭望去卻空無一人。
阿什拉更慌了,他四下張望,腿肚發軟,勉強問道:“誰?”
沒有聲息 ,隻有晃動的火苗映在對麵的牆上。
阿什拉鬆了口氣,繼續打包裹。燈晃動的越發厲害,“呼”地,阿什拉就覺一陣陰風過去,燈隨之滅掉。
阿什拉還沒反應過來,一個黑影就出現在他麵前,嚇得他哆哆嗦嗦地喊到:“誰?”
黑影又消失了,阿什拉卻“撲通”一聲坐在地上,他的手不自覺地在地上和四周劃拉,也許是本能的想找到可以護身的東西,手突然摸到一個物件,他驚喜的拿起來就著昏暗的光看去,手一哆嗦,物件“咣當”落地。
這夜色中都金燦燦的玩意,雖然有些變形,但阿什拉卻知道它屬於誰。
阿什拉哆嗦著,四下張望,對著虛空的黑暗,說著如囈語般的話。“不是我,不是我……別找我……我沒殺你……沒殺你……”說到最後竟然“嗚嗚”地哭了起來,委屈得像個孩子:“天神在上,我沒想到……”
燈,亮了!
索勒放下火石,好整以暇地看著坐在地上哭得鼻涕眼淚混在一起的阿什拉。
阿什拉愣在那裏,就跟不認識對麵人似的。索勒知道他嚇傻了,拿起他扔在榻上的一件衣服走過去,蹲下身子幫他擦臉。
阿什拉哆嗦了一下,索勒暖聲道:“怕啥?這世間沒有鬼,自己嚇自己罷了!”
阿什拉看向索勒的眼睛終於有了焦距,他忙蹭著臀部後退,一邊起身一邊道:“索……索少郎……你怎麼……”
“我怎麼來了?”索勒扔下衣服起身,目光掃向床榻上的包裹,似笑非笑地道:“你還是先說說,你這……好好的敦煌不待,要去哪啊?”
“我……我……”
索勒用腳勾起葛立木被燒得變形的金配飾攥在自己手裏,截下話來。
“你什麼你!”他沉著臉邁著步子走到阿什拉麵前,冷冷道:“葛立木的死和你有關?是你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