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白狼與紅衣孔雀相對而坐,如果把幾案上的兵器換成棋盤,如果是身在中原,這畫麵一定會擊穿無數少女的心,又成就一回“天下美男子”的傳說,可惜他二人是在民風彪悍的西域,就算是崇尚漢學的孔雀也不會弈棋,而他二人所談的是關乎生死的事情。
“私交說,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好友兄弟,我不希望你們出事,”孔雀直接了當的說了大實話:“於公,匈奴與大漢樓蘭都惹不起,你們誰出了事,樓蘭的代價是什麼,不用我說吧?”
白狼自然明白孔雀的意思。索勒雖然無官無爵,可他是敦煌郡守的獨子,聽說這個敦煌郡守是長安城最有權勢的三人之一禦史大夫桑弘羊一手提拔的。而且據長安的線報,索勒在長安也不是全無地位的,最關鍵的一點是,他在長安的身份是個謎,極有可能是漢廷中最神秘的組織“傅府郎君”中的一員。就算不是,索勒或者他父親在長安也絕對不是簡單的小人物。
這樣的人物若是死在樓蘭,就算樓蘭不被滅國,但對於樓蘭大汗族而言絕對是滅頂之災,當年大宛國王毋寡①及其王族的下場便是例子。
隻是,明白歸明白,但孔雀這樣袒護這個漢人,白狼從身到心都很不爽,一向寡言的他也隻能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重重地放下酒杯以表達自己的不滿。
看到這樣的白狼,孔雀放下心來。白狼能對自己使性子,說明他已經沒有殺意了,還是和兒時的習慣一樣。
孔雀拿起他扔在桌上擦拭完的刀,替他放入鞘內,緩緩道:“你們都是我孔雀最好的朋友,但我知道你和他就像是白天與黑夜一樣,我不可能去阻止兩個男人之間的戰爭,隻要不把樓蘭牽扯進來,就像他在草原上被你逼到掉下狼窩。漢人說生死有命,誰讓我們沒有出生在一個國度呢?別說是他,就算有一天你我在戰場上相遇,我被你殺死也絕不……”
“不可能!”
“怪你”二字還沒有出口,孔雀的話就被白狼粗暴地打斷,白狼手撫胸口,冷冷道:“我的命是你九死一生救回來的,匈奴人不忘恩,我可以殺任何人,但絕對不會殺你,你要我立誓嗎?”
白狼說得斬釘截鐵,讓隻想打圓場的孔雀有些尷尬,同時也更加羞愧。他不敢去看白狼真摯的目光,隻好去看桌上放著的幾把兵器。
桌上放的都是白狼心愛的兵器,一把七尺長刀、兩柄彎刀、一隻匕首,還有一把短刀。看到短刀,孔雀眼前一亮,他拿起來興奮地抽出,刀一離鞘寒氣逼人。孔雀讚道:“沒想到你還留著?”
白狼淡淡道:“當然,這可是小時結拜為兄弟時,你送我的。”然後他又加了一句,“我送你的呢?”
孔雀一愣,看向白狼,目光從茫然到回憶再到驚覺。白狼知道肯定有事,立刻問道:“怎麼了?”
孔雀臉色微變,輕道:“這短刀,我送給古麗兒了,她從不離身,可我沒有在她的遺物中找到,你可見到過?”
白狼搖了搖頭,“從大帳到崖邊,為找線索方圓十裏我讓人搜遍了,連根針都不會錯過,若真是她隨手掉落在哪裏早撿到了。古麗兒畢竟是女兒家,她的身體和貼身衣物都是哲哲處理的。但我告訴過哲哲,古麗兒所帶的所有物件都打好包裹,然後我把包裹給你了。”
“沒有,裏麵沒有短刀。”孔雀搖頭否認。
孔雀用手輕輕撫著刀身,他小心翼翼,因他知道稍不注意必會被鋒利的刃氣所傷。其實這隻是一把不足二尺的短刀,它更有些像漢人手中拿的劍,刀鞘也非常樸素,如果不說的話,沒有人會想到它是匈奴狼王的心愛之物,更不會知道它曾是樓蘭大汗子的兵器。
但是,隻要刀出了鞘,就算再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這是一把寶器。寒光逼人,仿佛揮一揮就可將空氣凝結成冰似的,若是懂行的人看到此刀肯定會為之色變。
短刀雙開刃,應該就是漢人所說的劍,光可鑒人的刀身上刻著華美又實用的花紋。所謂實用,是當它與其他兵器相磕時,摩擦力可以緩衝對方攻擊的很大力量。還有一點,此刀雙血槽,貫通刀身,可以想像當它刺入敵人的身體後,這兩條花紋會導出多少血來②。
此刀有兩把,當年匈奴單於將白狼送到樓蘭時以其中一把為禮,送與樓蘭大王子孔雀,待白狼離開時,兩個人彼此交換了短刀,以示金蘭之情。後來索勒來了,看到了這把刀,孔雀才知道這刀的出處。
在中原,這不是刀,是劍,相傳是戰國時期趙國鑄劍大師徐夫人為自己的一雙小兒女打造,專門針對他們尚未長成的身材身法及其劍術特點鍛造出這一雙短劍,並引《墨子?尚同中》所寫“內之父子兄弟作怨讎,皆有離散之心,不能相和合”的“和合”二字,起名為“和合劍”,以寓兄弟姐妹間同心同德。後雙劍不是被兄弟姐妹所得就是夫妻所持,幾經易手後便下落不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