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7 來上海的意義(1 / 2)

當婆娘告訴木匠,她懷上身孕之後,木匠沉默了良久。

木匠家三代單傳,而現在他婆娘懷著的,很可能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孩子,但……為何偏偏在這如此艱難的時候?

周圍的村民和木匠家一樣,存糧大多已經告罄,為了能讓自家媳婦能吃上一口飽飯,木匠把家中值錢的東西都當了出去,還四處借糧,更時不時上山挖點野菜,扒點樹皮來充饑,盡量把糧食省給她,但即便如此,媳婦依舊餓得麵黃肌瘦,而那突出的腹部卻越來越駭人。

明明媳婦有身孕應是一件喜事,然而木匠的神色卻越來越沉重,整日抱著一杆沒有煙絲的旱煙,蹲在自家草屋門前。

活兒已經接不到了,在這樣的大荒之年,值錢的東西都拿去換了糧,鮮少有人會找木匠做活。

一個蕭條的雨夜,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整個山坳裏一片寂靜,木匠媳婦在床上誕下了一個瘦小的男孩,但由於長期營養不良,以及剛生育結束的虛弱,木匠媳婦一點母乳都擠不出,孩子因此餓得哇哇直哭,最後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村中一位來幫忙接生的老太太,歎著氣說這孩子養不活。

望著床上昏闕的媳婦和尚在繈褓的稚兒,木匠難得紅了眼眶,背起平日裏接活用的工具,到鄰居家借了一隻雞腿,並再三承諾一定會還之後,他冒著瓢潑大雨,往山裏走去。

向往常一樣,盡管大雨會弄濕它漂亮的皮毛,狐狸見到木匠一出現還是歡天喜地地跑向他,毫無防備地啃著木匠帶來的雞腿,然後漸漸失去知覺,望向木匠的最後一眼似乎帶著困惑的淚水。

用小刀小心地剝下狐皮之後,木匠懷抱著美麗的狐皮在雨中坐了許久,麻木的表情似在悼念,又似對生活的絕望,然而,媳婦孩子在家等著他的信念,驅動著他拖著異常疲乏的雙腿,一步步挪下山。

在這樣的荒年,一切能吃的東西都異常珍貴,即便這樣木匠也不願把狐狸的屍體作為自家餐桌上的美食。曾經的親近,讓他一想到要以那隻白色狐狸為食,便惡心得幹嘔。

將狐屍作為借雞腿的代價,還給鄰居後,木匠到一個路途遠卻繁華的縣城內,用漂亮的白色狐皮換了一些糧食,幫助他們一家度過了這難熬的歲月。

然而,他手上沾染的血腥,卻讓他一輩子都難以忘記自己的罪孽,以及狐狸閉上眼前留給他最後的目光。

終於將壓抑在心頭多年的秘密說了出來,老人家竟當場掩麵哀聲慟哭,讓在場的三人一時間都不知所措。

陳爸爸拍著老父親的背,默然無語,畢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是當事人,而父親為了保全他和母親,而不得以殺了白狐的這件事,他心底不是滋味,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父親。

安怡然呆坐咋沙發上,緊握著的雙拳放在膝蓋上。

原來,她看到的那些都是曾經發生過的事,隻是她是從狐狸的角度默默注視著一切發生,因此並不知道老人當年內心的糾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