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櫻花落海洋(五)(1 / 3)

櫻花落海洋(五)

青色小說

作者:微酸嫋嫋

第四回 我想要保護你,保護你墜毀的溫暖星球

沈洛打電話給南澄的時候她累極正趴在辦公桌上小眠,手機執著地一遍遍循環震動,終於將她喚醒。

“喂……”南澄托著額頭迷迷糊糊地接起電話,在初醒的瞬間脆弱傷感,心裏酸澀而綿軟。她過了好幾秒才想明白自己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夢裏那個無枝可依、小心翼翼的少女了。

“在睡覺嗎?我剛下班,出來吃個夜宵吧。”

電話裏沈洛的語氣是南澄所熟悉的,關切而溫暖,讓她覺得心裏踏實。

還記得大學的時候,沈洛曾無數次在自習室門口製造偶遇,也是這樣狀若隨意地問:“一起吃個消夜嗎?”那時南澄總是假裝沒聽到,可同寢室的女生卻雀躍著答應:“你請客就去!”就這樣,他將她身邊的人統統收買,從“周邊包圍城市”,最後成功將南澄追到手。

“嗯,好啊,在哪兒見?”南澄這才想起她還沒吃晚飯,肚子空空的。

“就你報社樓下吧,我現在過去。”

南澄將正在修改的房產軟文存檔,然後關電腦、關燈,走出報社樓道時發現沈洛已經等在路燈下。昏黃的燈光將他頭頂的發圈照得發亮,發質看起來柔軟泛黃,身影像舊照片上的影像,有種模糊的柔軟質感。

“這麼快?”

沈洛把安全帽遞給南澄,踟躕著說:“其實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已經在這裏有一會兒了……我怕你不接我電話。”

“啊……”南澄後知後覺地想起酒店那件事。

“我沒保護好你。”沈洛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低沉。

“其實不關你的事,事情是因我而起……”

“但你當時就道歉了,是嶽小姐不講道理。我氣自己沒用,自己的女人被欺負了還得卑躬屈膝……”沈洛沉默了一下,突然又道,“他們都有個好爹,我沒有,所以要委屈你陪我吃苦。”

南澄想說什麼,最終還是選擇了不吭聲。她坐在他身後,卻能想象得到此刻他緊皺的眉頭和抿緊的嘴角,還有那鬱鬱不得誌的眼神。

夜風微涼,樹影在昏暗的路燈下影影綽綽,頭頂是翻滾的綠浪,發出樹葉翻動的嘩嘩聲,不時有豎著紅色“空車”燈牌的出租車從身旁經過。不遠處依著河岸而興起的燒烤排檔,在黑夜中串成了一條閃爍的珠鏈。

沈洛停好電動車過來時很自然地拉住了南澄的手,帶她走向最常去的那家燒烤攤。

那頓燒烤吃得很安靜,沈洛話不多,南澄本來就偏安靜,在人聲鼎沸的排檔裏,他們倆這一桌穿著整潔、吃相斯文又寂然無聲,顯得格外古怪。

吃完消夜沈洛仍是騎電動車送南澄回家,女生坐在後座,往事如夜風撲麵而來。

她想起以前還未在一起的時候和沈洛一起上完夜自修,明明兩人住的宿舍區是兩個相反的方向,離得極遠,他卻仍固執地堅持日日都送她到宿舍樓下才回去。

“女生一個人走夜路多不安全。”二十歲的沈洛把這視作理所當然的事,“就算你不是我喜歡的女生,我也會這麼做的。”

有一次他們離開自習室時已經晚了,沈洛送南澄回去後一路狂奔,還是沒趕上門禁時間,一個人在網吧湊合了一夜,事後還不讓同宿舍的人告訴南澄……

每次想起過去,南澄都會發現,其實沈洛給過她無數溫暖的回憶。大學時的沈洛是執著的,善良的,青澀的,真摯的,現在的他依然是這樣,隻是被生活和現實磨礪得多了幾分戾氣。

“你剛剛是不是有點被我嚇到了?”南澄的家到了,沈洛停下車轉身問她。

女生來不及回神,停頓了幾秒才道:“沒有,我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失去你了。”因為覺得好像越來越不認識你,那樣容易憤怒的你。

沈洛不知道南澄心底真正的擔憂,他高興起來,輕輕抱住南澄說:“原來你還會怕失去我……傻瓜,你永遠不會失去我,除非你先放開了我。”

南澄站直身體,雙手下垂在身體兩側,任憑沈洛抱著她,心裏卻仍是覺得空落落的。

第二天南澄醒得很早,她和“金碧迷城”市場部的陳總約了談房產軟文定稿的事。

這是南澄第三次出現在這個辦公室裏,第一次拜訪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情。那天她依約去了“金碧迷城”生態別墅項目的市場部,陳經理全名陳偉,看起來很和善,四十左右的年紀,西裝革履,腰腹微突,笑起來時鼻翼兩側有很深的法令紋。

他坐在寬大的茶幾後,邊擺弄著茶具,慢條斯理地溫壺、洗茶、燙杯,邊詢問南澄的畢業學校和工作苦樂。

談話過程中,南澄得知他在滬城至少有七處房產,不包括商鋪,有一輛一百多萬的寶馬私車,不過平時是開公司的奧迪,妻子早逝,兒子在澳大利亞念大學預科。

她離開的時候陳偉與她握手,說:“軟文你就看著辦吧,我相信南記者的能力。”

南澄沒有因為他這麼說而敷衍了事,反而放了更多心思,誰知第一次被打回,第二次被要求大改,第三次改了之後還不滿意,又被推翻重來。

汪主任也聽聞了此事,問過南澄幾次,態度一次比一次糟糕。

今天她幹坐著等了兩個多小時,眼看著午飯時間要到了,終於忍不住站起身:“陳總……”

“你看我,忙起來真是昏了頭……我們這個樓盤正處在宣傳推廣的關鍵時期,亂七八糟的事情真是特別多,讓你久等真是不好意思。”陳偉說話很客氣,並不因對方是小記者而有所輕慢。

“我不好意思才對,一次次打擾陳總。我昨晚又按您的要求改了下之前的軟文,您看看……”

南澄把稿子遞過去,陳偉卻並不看,隻是一味望著她笑。他隨手把稿子放在桌上,用手指輕敲著桌麵。

“南澄,你真是單純得讓我驚訝……你畢業多久了?”

“……到今年七月份,快滿兩年了。”

“兩年也不算短了。”陳偉站起身,走到南澄身旁,半坐在辦公桌上,側著身體微微俯視她單純的眼波,毫不掩飾眼底對她的欣賞,“南澄,你覺不覺得一次次的修改很辛苦?其實這是一件很容易解決的事,隻要我點頭,就算你寫得語句不通又有什麼關係?我們公司有很多文案類業務,報酬絕對不會低於你們報社的稿費。我還是很欣賞你的文筆的,你知道嗎?”他越說,聲音便越低,聲音越低,身體便靠得越近,像是怕南澄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已經邁過了正常社交的範圍,南澄再愚鈍,也知道他在暗示什麼。她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不敢置信衣冠楚楚、年紀幾乎可以做她父親的陳偉竟然敢在辦公室說這些話。

“多謝陳總賞識……”

南澄的話還未說完,門突然被人很沒有禮貌地推開了。

顧懷南西裝筆挺地站在門口,麵無表情,犀利的眼神望定陳偉幾秒鍾,又落在他對麵的南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