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朝陽升起,關子伊高燒依然未退,關曦收拾行李,黑色寶馬車再次啟動。葉國輝也在一座陌生城市的橋下醒來,他實在負擔不起高昂的旅館費了。他今天的給自己安排的任務是繼續張貼尋人啟事。阿海自告奮勇參與這次“獵魔”行動,一年多了他心裏的小算盤仍然在撥動著。
副駕駛上的關子伊抖的越來越厲害,盡管蓋著厚厚的衣服。關曦摸著她滾燙的額頭,車子開到藥店樓下。“在這等我。”關曦幾乎是飛一樣的下車直奔藥店。很快,他拿著瓶裝水和發燒藥跑上車,給關子伊服下。無意間,他看到了那個常去的小店和收銀姑娘。“再等我一下。”關曦跑進小店。收銀姑娘被關曦的突然襲擊嚇了一跳,她從未見過關曦這般慌張。關曦看著她,又看了看旁邊放著的她總是為他準備好的固定食物,心情十分激動。他不由分說地緊緊擁抱了一下收銀姑娘,似乎在做最後的道別,不,很可能是永別。姑娘被他的反常舉動嚇的不敢動彈。接著關曦把食物的錢放在桌上,順手又摘下自己一直佩戴著的吊墜。把吊墜放在姑娘手上,充滿感激和不舍地看著姑娘。沒等姑娘說話,關曦扔下一句“保重,我走了。”便拎起姑娘備好的食物,匆匆跑上車。姑娘一時間沒明白怎麼回事,黑色寶馬已經緩緩開走。
等到葉國輝貼完了今天的尋人啟事,已經是晚上了。他看著路燈下電線杆上的女兒笑的如此燦爛,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用自己僅有的一點錢買了個饅頭充饑。車水馬龍的馬路,葉國輝衰老而消瘦的身影蹲在一旁。歲月在他臉上刻下道道的印痕,如今唯一支撐他的就是女兒的下落。令他不至於太絕望的是,貼了大半年的尋人啟事,也並不是杳無音訊,這個社會上還是有熱心人聯係他的,雖然找到的女孩根本就不是葉夢,也雖然找到的女孩或許跟葉夢差的多,但每次接到這樣的電話,他都充滿希望的去看、去找。他做夢都是女兒來到橋下,拍拍他,跟他說“爸,我回來了,咱們回家吧。”當然,葉國輝被騙也是常有的事,總有一些不法分子企圖從葉國輝身上得到什麼好處,但葉國輝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老婆跑了,女兒丟了,自己半條老命還在乎什麼。
“獵魔”行動進行的艱難而不順,罪犯們狡猾老練,令警方煞費苦心。其中最令阿海難忘的、最難抓的是一位年過半百的老油條,二十年前聚眾賭博、暴力鬥毆,還殺了兩個人。活生生的《古惑仔》真人版。當時警方抓捕了大批犯人,唯獨狡猾的他逃走了,而一逃,隱姓埋名,就是二十年。這二十年,他躲在工地做苦力,吃不好睡不好,不敢聯係家人,更不敢在公開場合下露麵。然而造物弄人,二十年後他還是沒有逃過疏而不漏的法網。歲月的洗禮衝刷不了他身上的犯罪事實,盡管如今他近乎成了一名老人。不過令所有人震驚的是,在落網的一刻,老油條舒了長長的一口氣,感歎道“終於能睡個安穩覺了。”
隨著狡猾老油條的落網,更加堅定了阿海尋找關曦關子伊叔侄二人的信心,在每個城市辦案的罅隙,他總會拿出關曦和關子伊的照片,到處詢問是否有人見過。這麼多年,他已經習慣了,似乎成了一種秘密的使命。
前方的未知路像魔鬼一樣可怖,關曦帶著高燒不退的關子伊一路往南開,“我們去哪?”關子伊弱弱地問,“乖,別說話,保持體力。”關曦輕聲憐愛道。其實,關曦內心是不安的,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就是這樣開車又開了一整夜,關子伊因藥勁一直昏睡,關曦不時的摸一下她的頭,幸好,關子伊有些退燒了。關曦把自己一側的車窗打開了一個小縫,夜晚的空氣吹進來,竟然令他感到一陣神清氣爽。這一年多,他太熟悉夜晚的味道了,甚至變成了某種依賴,因為隻有夜,才能給他和關子伊帶來安全感。車上的數字表顯示時間02:30。馬路上漆黑一片,沒有一個人影,隻有孤獨的路燈頑強的亮著。看看熟睡的關子伊,關曦輕輕扭開了車內音響,空氣中傳來張學友柔情的聲音。一個人開夜路是寂寞的,而此時,關曦心中浮現的人竟然是那個收銀姑娘,這讓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淩晨三點,全國各地的夜晚都是一樣的漆黑。葉國輝在橋下蓋著破報紙已經疲憊地睡去,褶皺的一摞尋人啟事靜靜地被石頭壓著放在旁邊。阿海在某小城破舊的旅館裏,枕著手臂望著天花板,他又失眠了。關曦強忍著睡意努力開車前行,前往未知的方向。三個男人天各一方,各懷心事,但命運卻偏偏把他們緊緊地聯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