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聲音嘶啞,喊得又快,葉笏易也沒聽清楚他吼的是什麼,不過能猜到他是來應聘公務員的,於是後者喝止了衛兵趕人的行為。
衛兵退到一邊,葉笏易走到應聘者的麵前,一股夾雜汗臭的怪味衝進鼻腔,刺激得腦仁生疼。強忍住嘔吐的**,副區長捂住口鼻,嗡聲嗡氣的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葉笏易的動作讓應聘者有些臉紅,他抖了抖身上那件比抹布好不了多少的長衫,抬頭注視前者的眼睛,用質問的語氣問道:“光複軍既然張榜招賢納士,為何卻將賢士拒之門外?”他也不知道這夥短毛是否讀聖賢,不敢引經據典,隻得直白的問出來。
“賢士?你是說你自己嗎?”葉笏易上下打量著應聘者,“看你年及弱冠,何賢之有?”也許是空等了一上午讓他太過無聊,所以打算和應聘者浪費一下口水。
賢士隻是一個比喻,應聘者可沒自大到與古往今來的名臣良相比肩,為爭一口氣,少不得要賣弄一番。“學生五歲能詩,七歲能文,文名著於鄉裏,十年寒窗勤學苦讀,四書五經了然於胸。學生乃今日請處囊中耳,使遂蚤處囊中,乃穎脫而出,非特其末見而已。”應聘者的話正應了學問之美,聽得葉笏易一頭霧水,不過“脫穎而出”這個典故卻是聽明白了。他嘿嘿一笑,“你要做毛遂,可惜我不是平原君。”說完轉身走回酒樓,等上了台階才回頭對還在發愣的應聘者說道:“賢者我們暫時用不上,隻需要識字,跑腿打雜的人,願意幹的就進來!”
應聘者感到一陣斯文掃地的屈辱,本想一走了之,但生活的窘境容不得他孤芳自賞。就算自己不吃飯,家裏人也要吃飯呀!猶豫再三,一咬牙進了酒樓。
葉笏易看見他進來,暗自鬆了一口氣,他還真怕這人受不了氣走了,那會影響其他應聘者的積極性的。不過讀書人的臭毛病也不能慣著,一定要把他的傲嬌打掉。副區長指著負責登記的工作人員麵前的座位,“先把自己的情況說一下!”
應聘者坐下後,在工作人員的提問下,一五一十的講述了自己的個人情況。原來他姓呂名卿候字希爵,道光十八年生人,今年二十一歲,不是廣東人,而是湖南湘陰人。鹹豐四年,長毛西征軍攻克湖南湘陰,跟著一群同鄉逃難到此。同鄉都去了香港,而他不願生活在洋夷治下,所以留在了這裏。他一個外鄉人,人生地不熟的,又沒有一技之長,在本地討生活十分不易,所以才落魄得被人當成乞丐。
要說這種不了解底細的人應該是不要的,誰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光複軍現在也沒辦法搞外調。隻是這麼久了沒開張,好不容易來一個又往外推,會影響到其他人的。葉笏易最後還是決定留下呂卿候,千金市馬骨也好呀!而且他也不相信這個性子和身體都有一股酸氣的窮措大,會是哪家勢力的探子。這個時代,不要說大清國,就是歐美都沒有這麼專業的間諜。
登記完資料,葉笏易指著卿候對工作人員說道:“帶他下去洗洗,再給他發兩套衣服,把他原來的衣服都拿去燒了!還有,讓洪院長檢查一下他有沒有什麼暗病!”
兩個小時後,呂卿候被帶回到葉笏易麵前。洗過澡,換上嶄新的襯衣、西褲、皮鞋,整個人也顯得精神了。隻是前者對自己的光頭有些不習慣,不時的扶一下頭上的盔式帽。雖然營養不良,但也沒什麼大毛病,隻是皮膚上有一些虱子咬過的疤痕,也已經給他抹上了藥膏。看著已經煥然一新的窮措大,葉笏易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幹!不要讓我失望!”已經有工作人員告訴他光複軍的禮儀和規矩,他倒沒有做出下跪的舉動,隻是點頭。“屬下多謝大人提攜,必不負大人所望!咕咕……”最後兩聲卻是從他的肚子裏傳來。
葉笏易哈哈大笑,領導風采渾然天成,“不多說了!先吃飯。”
此時才四點多,晚餐的時間還早。葉笏易看看天色,也知道今天不會再有人來報名了,便招呼先給呂卿候開飯其。當呂卿候領到一份快餐之後,雖然唾液腺泉湧,卻遲遲沒有動筷。葉笏易奇怪的問道:“怎麼?不吃不合胃口?”
呂卿候張了張嘴,才不好意思的說:“家中尚有幼弟少妻,不知能否……”說到這裏,他看了看麵前的餐盤。
葉笏易這才想起呂卿候的資料裏注明,他還有一個十歲的弟弟和老婆需要他贍養,估計現在還等著他買米回家開飯呢。於是吩咐道:“先吃飯,吃完了再去廚房打兩個包回去!”同時心裏有些鬱悶,自己一大學畢業生,從前月入五千,現在更是副科級幹部,二十好幾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這個酸丁才二十出頭,卻已經有老婆了,真是沒地方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