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除舊布新(2 / 2)

“哎呀!這是攝魂之術呀!”

“那莫不是渾元金鬥?”

“方師爺心術不正,被攝了魂魄,已經死了……”

謠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傳播著。雖然已經估計到照相技術會引起各種迷信的猜測,但是沒相到方師爺這麼沒用,竟然嚇昏過去了。申行時高舉雙手向下壓了壓,“大家不要緊張,這叫照相,不是什麼攝魂之術!”說著走到紅布前,對馬進道:“給我來一張!”

申行時舉著自己的大頭照在驚疑不定的眾人麵前展示了一遍,總算消滅了恐慌和謠言。再多的解釋也沒有一次身體例行的效果好。

方從則也清醒了過來。等他情緒平靜之後,被帶到一張書桌前,桌後坐著一名士兵,麵前放著一疊帶有圖格的白紙,最上麵的一張的左上角正貼著自己的小頭像。士兵示意他在桌前的椅子上就坐,然後問道:“你的姓名?”

“學生姓方,名從則,字秉義……”方從則連忙自我介紹。

“從則是哪兩個字?”

“從心所欲之從,以身做則之則。”想了想,他又怕士兵不明白,便解釋道:“從字是左右兩個人,則字左邊一個寶貝的貝字……”

“我知道怎麼寫。”文化水平遭到質疑的士兵生氣的打斷了他的話。接下來又詢問了方從則的籍貫、民族、出生年月。方從則生於道光十三年五月廿四日,士兵拿出一張對照表查找了一番,然後在表格上填寫1833年7月11日。接下又問到個人經曆和家庭情況,方從則父母已經過世多年,因嫂嫂不容,才與兄長分家另過。分的那點兒家產早已坐吃山空,之後隻得出來做幕友為生。當下也沒什麼顧忌,都一一照直說了。

趁著士兵書寫的空當,方從則抬頭四顧,發現很多人正排隊等待照相,而已經照好的則拿著自己的照片,坐到另幾個充當筆帖式的士兵麵前。士兵從八個小頭像中剪下一個貼在表格上,然後開始記錄各人的情況。方從則猜測這是登記每個人的家世履曆,滿清朝廷也有這套製度,不過隻針對有品階的官員。沒想到光複軍做得這麼細致,連那些幫閉做公的也要登記造冊。

履曆要求很詳細,不僅幾歲開蒙,何時進學,何時中舉悉數問明,連蒙師是誰,座師是誰也一個不落的記錄在案。家庭情況更是要求詳細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嫂子是何處人氏,侄女是何年出生,這些問題讓方從則有不好的聯想。

因為經曆比較複雜,方從則登記用的時間比別人都長,等他登記完畢,已經有好些人早就結束了,這些人又分成幾處在排隊,方從則也自覺的排在了一條隊尾。排隊的人被要求一個個站到那個奇怪的西洋鍾的底座上,然後就看到表盤上的指針開始旋轉,接著有士兵從表盤前抽出一根鐵杆,用鐵杆頂部彎折的一節小枝在被擺弄的人的頭頂點一下,就算大功告成了。觀察了一會兒,方從則看出點名堂。這是在測量身高和體重。記錄身高還理解,每個官員的告身上都要寫明身長幾尺,隻是這記錄體重又是為了什麼呢?讓人有不舒服的感覺。以前隻見過賣豬要稱重量的。

隊伍前進的速度很快,不多會兒就輪到方從則了。等到鐵枝在頭頂點過之後,他聽到士兵間的對話。“體重五十二公斤,身高一米六七。這個算是最高的了,那些老廣一個個跟日本人似的,估計平均身高最多一米五。還有那個典史,身高才一米五五,體重倒有一百二,整個人都是方的。哈哈……”方師爺雖然不知道公斤是多重,米又是多長,不過聽他們說話的口氣,自己的身形算是出類拔萃了。

其後還有一些奇怪的測量讓方從則百思不得其解。蒙住一隻眼睛,站在十尺之外看那張條幅上橫七豎八的山字,要求說出士兵指著的山字的朝向。可惜方從則隻看得清最上麵幾排大的。“左眼0。6,右眼0。8。”士兵一邊念一邊把數據記錄在案,方從則不明白什麼意思,也對小數完全沒有概念。

最後是丈量身形。方從則象個木偶一樣,讓士兵拿著皮尺在身上量來量去,量頸圍的時候讓他一陣陣緊張,以為要對他行環首之刑。

完成這一切之後,眾人都領到新的公服。師爺方從則、典史熊卯俊以及各房書辦都領到三套洋服:淺色短袖襯衣,深色西褲,皮鞋一雙皮帶一條,外加一頂白色的塑料盔式帽;而快班、皂班的衙役領到的是藍色的製服,黑色的小帽前麵有一個長帽簷,衣服的左臂上有一個小布塊,上麵有一些看不懂的圖案和兩個字:治安,快班的捕手們還每人領到一根不知道什麼材料做成的拐子做為武器;至於人數最多的壯班,配發的製服是淺綠色的,鐵扣的皮帶,武器是齊眉棍。因為廣東公曆五月的天氣已算初夏,氣溫在25到30攝氏度之間,所以就直接發的是夏裝,另每人還發了三套內衣褲,連襪子也發了三雙,讓從沒享受過“勞保製度”的前滿清“公務員”們小小震憾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