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1985年,曆時近200年的子來橋因為河床淤積抬高,河道泄洪能量降低,巨大的橋墩在夏季洪水時成了排水的阻礙,常常導致水淹古鎮。1934年的一場洪水,還將橋頭石雕龍頭、神獸等衝進了河中。又由於長年水流衝刷,橋基日漸破壞,頗有危橋之虞。時由羅泉鎮人民政府決定:拆除舊橋,重建新橋。
利用拆橋的時機,羅泉人想到了把當年衝到河裏的石雕打撈起來。據說那一天本來晴空萬裏,可就當吊車將龍頭提出水麵時,陡然間風雲突變,傾盆大雨伴著隆隆巨雷自天而下,一道閃電劈過,龍頭上竟冒出了一股青煙……對此,當地百姓解釋說,這是罹難多年的龍神終於獲得了解救,上天去向玉皇大帝稟報。玉皇大帝則吩咐龍神服從羅泉政府的安排,繼續鎮守橋頭。於是,如今我們看到重修的子來橋頭,龍神和他的麒麟夥伴就依然忠實地守衛在那裏,保護著一方生靈的幸福平安。
這一段小小的插曲,無疑又為兩百年的子來橋平添了一則民間文學的現代花絮。
跨過子來橋,便進入了古鎮的五裏長街。作為長街東頭的起點,也是羅泉古鎮的第一大看點,就是橋東的鹽神廟。之所以說鹽神廟是第一大看點,那是因為,它是迄今全國保留最為完好、專門供奉鹽神的廟宇。而這,又要牽引出羅泉悠久的產鹽曆史及其厚重的鹽文化內涵。
羅泉是一個因水而生的古鎮,同時又是一個因鹽而興的古鎮,在羅泉由來的另一個傳說版本中,它就不僅與水有關,更是與鹽有關。據說那是在公元前700多年的春秋時代,一個名叫管仲的外地人經商來到羅泉。到此不久,管仲的同伴就突然生病死去了,他同時發現當地還死了不少人,就像是瘟疫流行一般。管仲驚恐不安,夜不能寐,輾轉反側間恍惚有人告訴他此地食物有毒,驚覺躍起,卻原來是一個夢。次日,管仲四處查看食物,並未發現可疑之處。又累又渴的管仲來到珠溪河邊,想喝一口河水解乏,忽然看到珠溪河兩岸都長著茂密的馬桑樹,樹枝垂在河麵上,大量的樹葉、果籽掉進河裏腐爛變質,河水遭到了嚴重汙染。他恍然大悟,原來是不良水質導致了食物中毒!管仲趕緊告誡人們不能再吃河水,又用八卦測定方位叫人打井取水。正當人們將井裏打出的水放在陶皿中燒開時,外麵嚷嚷又有人死了,燒水人跑出去觀看,回來發現水已燒幹,皿底積澱了一層白色晶體。這意外出現的東西令人們備感新奇,不知為何物,用手指蘸了舔嚐,其味甚鹹。問管仲,管仲答曰:既然是八卦測出的水,又用陶皿燒幹而成,就取“卦”和“皿”之組合,叫做“鹽”吧。既獲得了飲水,又找到了食鹽,管仲樂,眾人也樂,這口井就被命名為“樂泉井”,它也是傳說中的第一口鹽井。而管仲,在這個傳說中,也就成了發現井鹽的第一人。“樂泉井”後來也成了當地的地名,久而久之,“樂泉”又變成了“羅泉”。
相較於前一個傳說,這後一個傳說似乎更有意味,它直接為羅泉的鹽文化開啟了源頭。尤其有趣的是,若按這個傳說,鹽就是管仲發現的,而且由他命名,在此之前人們還不知道鹽為何物。而管仲發現鹽是在羅泉,那麼羅泉的鹽井就是天下第一井了。因此,羅泉理所應當擁有世界上最堂皇的鹽神廟,而廟裏供奉的“鹽神”,也就當之無愧的應該是采鹽的鼻祖——管仲了。這是一種民間文學有關事物起源傳說的典型敘事模式,姑且撇開民間想象的樸素幼稚,它至少傳遞了兩個信息:其一,羅泉是我國內陸最早的產鹽地之一;其二,管仲對於我國鹽業發展所起的作用和巨大影響是值得人們永遠紀念的。事實上,管仲雖然肯定不是最早發現食鹽的人,但卻是我國曆史上製定第一部鹽政大法的人。此管仲不是別人,乃是輔佐齊桓公成就霸業的“春秋第一相”,古代著名的政治家、軍事家,亦是傑出的經濟學家。管仲意識到鹽業對於國計民生和國家經濟的重要性,在其著作《管子·海王篇》裏,首次將鹽作為政府專營的產業,提出了實行國家專賣、課收鹽稅、禁止私鹽等措施,百姓食鹽則按人口定量配給。此後曆朝曆代鹽業都為政府所控製,成為不可忽視的重要產業。從這個意義上說,管仲即便不是製鹽的鼻祖,也是鹽政管理的祖師爺。至於管仲是否到過羅泉,羅泉產鹽是否為內陸最早,傳說中的細節就不必去深究了。
根據史料記載,羅泉產鹽的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秦代。《資中縣誌·鹽法誌》說:“資州羅泉井,古廠也,創於秦。”又說,羅泉井鹽“始於秦,興於宋,衰於明,複於清”。這說明羅泉鎮的建立也應該從秦代就開始了,遠遠早於三國時期,它的興衰是與鹽業的發展緊密連在一起的。在鼎盛時期的清代,羅泉的鹽井多到1515口,鹽區麵積方圓覆蓋100多公裏,極盛時年產鹽2252噸。那也是羅泉古鎮最繁榮風光的年代,珠溪河兩岸井架林立,五裏長街上坐落著多家外省會館,會聚著形形色色的販鹽客商,飯鋪、茶房、旅舍比比皆是,戲樓無數,連妓院都有20多家。為了有效地管理產銷和課收鹽稅,雍正八年(公元1730年)資州政府還在羅泉設立分州府。那時候的羅泉儼然成為了輻射川南諸縣的一個小小的區域經濟中心。曆經2000多年的開采,隨著鹽泉的枯竭,進入民國,羅泉的鹽井日趨式微,昔日的風華一如珠溪河畔漸次消失的井架,不知不覺間退出了古鎮的曆史。但是,一座巍峨的鹽神廟和一條容顏如昨的五裏長街,盡管又經曆了近百年風雨飄零,至今還為古鎮保存著關於鹽文化的珍貴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