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天就能見到女人了,黑子一改平日的髒模樣,臉上的胡子沒了,腦袋上的幾根毛抹得齊齊整整,心裏興奮得像要做新郎,在家坐不住,做活沒心思,隻好在村子裏轉進轉出,滿麵春風。
可到了中午,女人的電話又來了,她告訴黑子:“大貴的女人已經上車了,明天下午到家,可是俺……俺回不成了。”黑子聽了,大冷天的像被人當頭澆了一盆涼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女人見黑子沒開口,感覺到了他的失望,焦急地說:“你聽俺說,廠裏臨時有了緊急任務,要輪著休假,俺要等大貴媳婦她們回廠了才能回。”
黑子聽了這話,忽然冒出一股無名火來,捏著電話嚷開了:“你給老子回來!他奶奶的,大不了不在那破廠幹了!”
女人勸他,說工作不好找,不就是遲回家幾天麼?辭了工多吃虧呀!可女人不勸還好,一勸,黑子就想偏了,他狠著勁嚷了起來:“你自己不想回來吧?嗯?廣東的花花世界把你迷住了吧?嗯?你一口一聲廠裏廠裏,老子早就懷疑你不是在廠裏上班!”說完,他“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黑子一個人坐在屋裏,越想越覺得真不該放女人出去,放出去心就野了,就收不回了……做午飯時,黑子又看到大海碗裏泡著的兩塊糍粑,心裏禁不住酸酸的,他想:俺心中有她,她卻一點也不在乎俺!一邊傷感著,一邊又拿出一塊來烤了,可咬了幾口,卻怎麼也咽不下。
第二天下午,大貴的女人回來了,黑子猶豫了好久,直到太陽下山時才去了他家。黑子進門時,大貴正用熱水給媳婦泡腳,黑子瞪著血紅的眼睛問大貴的媳婦:“俺媳婦真在鞋廠上班?”大貴的媳婦說:“你問這話,是懷疑啥呢?”黑子也不繞圈子,將村裏的風言風語說了一遍,還說:“大貴哥也懷疑你哩!”
大貴的媳婦一聽,臉都氣青了,一腳把腳盆都蹬翻了,她看看黑子,又瞧瞧自家男人,咬緊嘴唇,眼裏滾動著淚珠,忽然,她對著兩個男人伸出了自己的雙手……黑子上前一瞅,媽呀,這是雙什麼手啊,皮膚糙得像鬆樹皮不說,而且滿是疤痕,大拇指和食指都走了形,虎口裂得像娃娃嘴……
女人在異鄉的一切,都寫在這雙手上了,看著這雙手,還有什麼好說的?如果不是在廠子裏做最艱辛的活,會是這樣一雙手嗎?
黑子想說點什麼,卻最終什麼都沒說,他默默地走了。
第二天,小鎮的郵局裏發生了一場爭執:一個漢子要郵寄一塊糍粑到廣東,郵局卻不給寄,說糍粑屬易腐食品,不能寄。那漢子急紅了眼,“咚”地一聲當場跪下:“求求你,給俺寄吧,俺媳婦就愛吃這一口!”
責任編輯 卓 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