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了一場雪。
樹上、屋頂上,地上都蓋上白白的一層,風吹過,雪沫子飛起來,飛到脖領子裏,涼絲絲的,讓人覺得很是提神。
將閭美滋滋地從母親那裏出來,最近,他成了宮裏最受歡迎的人,當然,也是最忙的人。
一路上,到處都是箜竹長長的嘯音,而那些,都是他跑到少府下麵的作坊裏訂製的,不但如此,他還兼任教練,走到哪裏,都有嬌嬌的聲音喊他:“將閭公子,請留步!”這感覺,隻能用一個字來形容:爽!
而在宮外,他也同樣受歡迎,既然當著父皇的麵兒說了,要和小寒姑娘一起捐雞蛋,那這個事兒就得當真。每次送雞蛋的時候,他都不派仆人,是他自己親自去送。先拿出小寒姑娘的,再送上他的,胡記豆腐鋪的夥計一看到他的時候,就當神來了一樣,一個勁兒地對人說:“看看,將閭公子又來送雞蛋了!”
人們就“嘩”地一下,齊齊把臉扭過來,對他露出感激或尊重的笑容。
那夥計也是個會辦事的,大聲說:“雞蛋是宮裏出來的,麵粉和油是我們胡家的。初一、十五早上過來排隊,可別忘了,派完了就沒有了,大夥兒也別嫌少,畢竟這是個買賣。”
人們懂事地點點頭,都說“不嫌少,不嫌少!”
這時候,將閭就覺得有點飄飄然,被人誇上一陣恨不得再回去拿上一籃子雞蛋。
可是,冬天,雞下的蛋也少。別說他家,就是宮裏那些夫人、美人們也嫌雞蛋不夠呢。
話說,小寒姑娘那手藝真不便宜,每件衣服二十枚,他看她畫畫兒挺容易的,一會功夫就畫出一件,可是,雞下蛋多不容易啊,憋半天,才好不容易屙出來一隻。得二十雞一起努力,才夠得上她一件衣服的手工錢。
可是,女人們就是不嫌貴,寧肯少吃雞蛋也要穿上小寒姑娘畫的新衣服,那有啥轍呢?現在各宮院都抱怨配給他們的雞蛋不夠吃,但她們抱怨她們的,少府的配給卻一點沒變。他們的政策是讓各宮院自己想辦法。要不,你有個富裕的娘家,讓娘家人周濟周濟,要不,就找兒子要去。當然,那也得有兒子,兒子有農莊才行。
將閭看她們被雞蛋所困就偷偷地樂,他這裏不存在這個問題。隻要他張口,小寒姑娘給他免費畫畫兒。用小寒姑娘的話說,如今,他們是義工二人組。
將閭挺喜歡這個說法,反正,呆著也是呆著,跑跑腿、露露臉的事情為啥不幹呢?
何況,他發現,他這樣跑來跑去,見到父皇的機會也比以前多了。
這不,剛進藏書院小門兒,就看到父皇了。哦,還有那個叫清的老婦人。她是這鹹陽宮裏最特別的人,父皇封她為“貞婦”,平時有空就會去看她,吃用供應和資格老的夫人們一般,不但如此,她的生日父皇還會特意記下來,一般的夫人們哪會得到這個待遇呢?就是皇祖母在世時也沒聽說得到過啊!
呃,那個皇祖母是不能提了!
廚房外麵砌的大烤爐裏冒著煙也冒著香氣。整個院子都是這個味道,聞到這味兒,就覺得餓了。將閭抽了抽鼻子,快步走過去。
“兒子拜見父皇,也給貞婦問安了。”
嬴政笑笑,沒吱聲兒,這小子最近來得挺勤,倒是個識時務的。
清則惶恐得很,她急忙彎腰去攙扶將閭,哪知彎得太急了,“嘎巴”一下,倒似閃了腰似的,一時不能動了。嬴政“哎呀”一聲,忙出手托了一把。嘴裏抱怨著,“他一個小孩子,攙他幹啥?”
清用手托著腰緩緩地直起身,抱歉地笑笑,說:“真是老了,這麼一動,就要坐下病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