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扶蘇和小寒摟在一起,兩個人都陷入沉默。
過了良久,扶蘇說:“小寒,你講的這個故事是危險的。你不能講給他們聽。”
小寒問:“扶蘇,你生氣了嗎?”
扶蘇說:“你說呢?”
小寒說:“沒有,你沒有生我的氣,你隻是很茫然。如果你生我的氣你就不會摟著我。”
扶蘇誇張地拍了一下小寒的屁股,“胡說,我真的生氣了。”
小寒在黑暗中搖了搖頭。
過了會兒,扶蘇歎了口氣:“小寒,你對我的期望太高了,比父皇對我的期望還高。我怕我做不到!”
小寒撫摸著他的顴骨堅定地說:“你可以的,扶蘇,隻要你想著去做,就比不想要好,隻要你能做到一點點,就比什麼都不做要好。事情也不是一下子就變好的。我們這次來雙流鎮是這樣,說不定下次我們來雙流鎮就好一些。一生還長,我們好好活著,好好努力,總會讓自己的生活和別人的生活變得更好的。你看,鹹陽人以前也沒吃過豆腐,因為我的努力他們就吃到了。也沒有那麼難的,一點一點試唄!”
扶蘇寵愛地一笑,“你就會安慰我!”
小寒搖頭,“不是安慰,你內心是剛毅的,想有所作為的,你看你一路上做得多好。一個沒目標的人不會聽我一句笑言,就放下架子和軍士們去做兄弟的。”
扶蘇心中一熱,把小寒摟緊,“小寒,得到你我多麼幸運。你一定要陪我好好走下去。”
“嗯,小寒會陪著扶蘇走下去,好好地走下去。”
第二天早上,驛站門口來了幾個人。大概是昨天豆腐鋪的人說了小寒的事,小菊和翠翠姐,還有幾個她幫著畫書信的女人來看小寒了。
小菊看著她抹眼淚,翠翠姐還是那樣大嗓門兒。小花也跟著她媽來了,一年不見,小花長高了一些。小寒從車上取出一罐子果脯,都給小花了。這孩子真好,就是太讓人心疼了。
車隊等著,不能多聊,簡單問了問情況小寒就上車了。
車外邊是依依不舍的人。
扶蘇說:“她們跟你很親,你人緣這麼好。”
“嗯,短短一夏天,我吃了她們不少雞蛋。”
“哦?”
“我幫她們畫家書給修長城的丈夫,建議她們把家書交給驛站來往的信差,也不知最後結果怎麼樣?可能驛站幫忙了,也可能沒幫,可能收到了,但她們的丈夫不會回信,也可能沒收到,信被郵差丟掉了。總之,這事兒就這樣了。雞蛋是她們的謝意,有多有少的,那時我正病著,很虛弱。她們也就這點東西是拿得出來的。”
扶蘇點點頭,這雞蛋的份量很重呢!
過了會兒,小寒問:扶蘇,我們下一站就到大軍駐地了嗎?
扶蘇說:“正常的話,應該是。張龍也是這麼說的。”
小寒想了想,說:“扶蘇,車上無事,我們做幾道算學題吧。”
扶蘇寵愛地點點頭,他已經習慣了小寒的說話方式,她不會無緣無故地提起這個茬兒,肯定是覺得直接說不好說,或者是怕他反應激烈才變個法子讓他自己思考。他們的關係走到現在,他覺得已經可以直接說了。他現在不追問她的秘密,也不追問她那些想法是從哪兒來的,她為他打開了一扇窗戶,他很珍惜,但他也很擔心,為小寒擔心,也為自己擔心。他總覺得他們這樣想這樣做是有危險的。而明知是有危險的,他還是想聽一聽,想一想。窗戶一旦打開了,就不想再關上了,事情總是這樣的。
“我想想第一道題怎麼說。哦,我們就不用“石”這個重量單位了,我們用“斤”,能說明問題就行。它是這樣的:一家人,有父有母有孩子,共十四口人,其中男孩子六個,女孩子六個。這家人共有土地一百畝,每個人都很勤勞。男的種地,女的織布,假定一畝地產糧食三百斤,一個人一個月能織布一丈,請問一年能收多少糧食,多少布?
扶蘇笑笑,略想了想,配合她:“三萬斤糧食,七十二丈布。”
“好,算得不錯。那麼現在,官府要征稅,一畝地征稅三十斤,一年一戶征收布匹六丈,請問,他們要交多少糧食?還剩多少勞動成果?”
扶蘇又算了一下,說:“要交三千斤糧食,還剩下糧食兩萬七千斤,布匹六十六丈。”
“好,現在又有新的情況。一個兒子因為犯罪被削去了腳,喪失了勞動能力,一個兒子被征去當了兵,一個兒子因為國家有新的工程去服徭役,剩下的有幾口人是從事生產的人?”
扶蘇說:“如果這家的父母年齡不大的話,還有十一口人是從事生產的人。”
“好,我們接著說。隨著時間的推延,情況又有變化,國家想去征服南邊的外族人,又需要更多的人從軍,現在這家又有一個兒子要去當兵。國家還有新的工程,又需要一個兒子去服徭役。現在這家的勞動力變成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