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野花,色彩斑瀾。
這時候的路邊花,沒有像北京那樣的規劃,品種、花期都隨著老天,蓬蓬勃勃,野蠻恣肆。有黃燦燦的花朵很像太陽花,大片大片的,仿佛金子般耀眼。有種紫花,不知是鳶尾花還是紫露草,浪漫溫柔,讓人的心裏不由得生起月光、秋蟲、小提琴曲同在時的小情小調。
植物的知識,寒洲所知甚少。
“如果不急的話,我想摘一些花帶回去。”寒洲說。
扶蘇笑笑,當然不急。和她在一起戀情說愛,就是要小火慢燉才有味道,急火火地就煞風景了。
“摘花幹什麼?插在店裏的花瓶裏嗎?”
“也可以的。不過,我主要是想試試花的染色效果。我以前隻知道從礦物當中找顏色,卻忽略了植物,現在我想做衣服生意,就得各種顏色都嚐試一下,看看哪種染色效果好、並且容易調製和保存。春天已經過去了,夏天不能再錯過了。”
“你總是有新想法。我覺得你活到老都在不停地做試驗。”
“但願我能活到老吧!”說著,寒洲就跳下馬,去看路邊的花朵。
扶蘇也下了馬,“怎麼那麼悲觀呢,普通人不都可以活到老嗎?”
寒洲聽了搖頭一笑,卻不說話。想起車輛撞擊她的時候,馬路被太陽曬得像白花花的湖水。路麵很燙,皮膚像被火灼燒了一樣。
而這時候跟她說話的扶蘇,過幾年就會揮劍自刎,貴為皇子又能怎樣?
何況是過幾年就要遭逢戰亂的普通人呢?
……
扶蘇找了塊大石頭,坐下來說:“你不用摘,讓他們摘。你給我講故事,就是剛才你想說的那個。”
寒洲也坐下來:“這麼好的美景,講這個故事有些破壞心情,還是別講了。”
“會嗎?”
“會的。一般人聽了隻是當個故事,你不同,你是皇子,你會想得很多很深。”
“那我更要聽了。我是皇子,不能每天隻是傻嗬嗬地高興。你講吧!”
“那好吧。這是個主人與侍從的故事、或者說是將官與屬下的故事。”
寒洲講的是冒頓單於鳴鏑弑父的故事。當然,其中的人名是要換的,年代也要隱去。因為那其中的人物正在蒙古草原好好地活著,隻是過幾年,他們各自的命運就會像故事中安排的那樣發展下去。
“……阿頓的父親偏愛後娶的妾室,也就偏愛這妾室所生的小兒子,所以當他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首領的位子傳給小兒子後,他就打發阿頓作為特使到鄰國去做人質。要知道,他們與鄰國的關係一直不睦,此一去,若發生戰端,阿頓可能都不能活著回來。”
“後來呢?他去了嗎?”扶蘇問。
“當然去了。君命不可違。而且阿頓那時並沒有對他父親完全失望。雖然他知道自己失寵了。隻是他去了不久,他的父親就對鄰國發動了戰爭,這就意味著父親不在乎兒子的生死,或者是要借鄰國之手殺了自己的兒子。”
“會嗎?怎麼會呢?”扶蘇不可置信地問。
寒洲笑笑,“隻是個故事,你隻當故事聽。阿頓意識到了自己的危險,也恨父親不顧父子情分。他連夜偷了一匹馬,逃出鄰國,撿回了一條命。他父親一看,大兒子不但勇敢還很機敏,對他頗為欣賞,殺他的心思也就淡了,還撥了一萬騎兵給他調遣。父親不殺他了,而阿頓一想起父親曾有的殺機內心就一片冰涼。他想,今天如此,明天會不會反複呢?等父親寵愛的小弟弟長大了,情況又是如何呢?”
“是啊,他怎麼辦呢?”持蘇內心也是一片冰涼,一個曾對兒子動了殺機的父親,還是父親嗎?
“那時候,他在實力上遠遠不是父親的對手,他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這一萬名騎手完全忠於自己。他想了一個訓練士兵的辦法。他命人做了很多響箭。他要求士兵,隻要他響箭射到的地方,士兵也必須跟著射擊,違令者斬。幾天以後,一隻野豬誤入了他們的營地,阿頓一隻響箭射出,正在野豬身上,而士兵們早忘記了前幾天他立下的規矩,都木然地在旁邊看著,心想阿頓王子都射中了,不需要他們幫忙了,不能搶了阿頓王子自己的功勞。結果,圍觀的士兵被他以違反軍令為由殺了。又過了幾天,阿頓集合起來一些士兵,他把響箭射到自己心愛的座騎身上,有機靈的想起前幾天之事就趕緊跟著也射了一箭,而更多的人則沒動。其實他們也是機靈的,隻不過想想,那是阿頓王子最喜愛的戰馬,如果阿頓王子事後追究起來,事情就會很麻煩,所以他們選擇了站著不動。當然,結果可以想見,那些站著不動的人,他們的脖子也被架上了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