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窯主要是茶具和花瓶,樣子簡單大方,花瓶的出新之處在於它不是齊平的口沿,而是在瓶口做了弧形的設計,而茶具是在手握的地方做了防滑設計,看上去一棱一棱的,很有裝飾效果。
她洗了一個杯子,出門到旁邊店裏,問人討了一點茶葉,回來靜靜地看著那葉片在杯子裏翻滾、舒展,茶葉的香味慢慢地、慢慢地就飄蕩出來,她閉上眼睛,嗅著茶香,真正感受著美好的事物對心靈的撫慰。
當然,也覺得真累,原來自己太在乎這次的成敗!
已缺坐在那裏不走,她知道他們之間有一次談話是少不了了。但他很安靜,就坐在那裏把玩她店裏的東西。就讓他先坐著吧。她給他也衝了一杯,說:“看看,美不美?”
它當然是美的。漸漸變綠的茶湯襯著白色光潤的瓷器,能不美嗎?
在這美麗的店裏,美麗衣著的女子把一杯茶放在你的麵前,她光潔細膩的手腕在你眼前一晃,這怎麼能是不美的?
想想前幾天不停地趕路,就著周圍的塵土吃幹糧的情景,已缺覺得這店裏些微的漆器味都是可以接受的。何況,這店裏還熏了香,小寒說這店裏所有的瓷器都是自己不在的時候生產的,那用來熏香透雕的黑陶擺件兒也是。人們都說,富裕的生活容易腐蝕一個人的鬥誌,他從來沒有感受過,而現在,周圍一切美麗的商品和女人都讓人不想起來,就想這麼軟綿綿、懶洋洋地沉溺下去,沉溺下去……
就著茶香,發了會兒呆,他困倦了,自已於迷糊之中居然聽著了自己的鼾聲。不管了,這裏就是美如畫,這裏就是溫柔鄉。
……
西施和小滿停下了手裏的細活兒,對視了一眼,又看看寒洲,賊兮兮地笑。
寒洲輕輕剜了她們一眼,揚起下巴閑閑地說:“要不咱們試試蠟染或者紮染服裝吧?”
兩人精神一凜,這是又要試驗新項目了?可是什麼叫蠟染或者紮染呢?
寒洲笑笑,卻沒有解釋。她得做出一件成品給她們看了才能說得明白。喝茶的時候,她看街上那些來來往往的人,覺得他們的衣服太單調了。因為顏料的原因,衣服以藍色和黑色居多。紅色、紫色和綠色特別稀少。白色有是有,但是不豁亮。當然,這是說平民。富人和貴族們衣服還是鮮亮的,因為衣料裏麵加了絲,所以無論什麼顏色光澤度都好。所謂光鮮、光鮮,沒有光怎麼會光鮮?低調、大氣、有內涵怎麼表現?最主要還是靠質地,質地就是靈魂。
但平民衣服一般是麻和葛,光澤度就不要提了。
若是男人倒也罷了,女人嘛,就得有人來幫幫她們了。這時候南方的少數民族還沒有流動到鹹陽,秦始皇還在派兵攻打百越,所以嶺南少數民族的服裝還沒人見過,當然,寒洲也不知道現在那裏的人是否已經學會了蠟染。不管怎麼說,鹹陽沒有的東西都可以做。紮染也是一樣的,市麵上是沒有的,人們隻知道把布投到一鍋黑水或藍水裏去煮,不知道煮布還可以煮出花兒來。
既然想,那就做吧。生活已經這麼無聊,看不到未來的日子隻能自己加點色彩。
暗夜裏放煙花,嗬,什麼心情?
……
快打烊的時候,寒洲讓西施和小滿先走。她要留下來等等胡家來下夜的夥計。這會兒已缺還在睡,就那麼靠著椅背兒,呼吸均勻。可見他累壞了。
寒洲決定不吵他,他很像老師們喜歡的那種充滿求知欲和實驗精神的好學生。她理解已缺迫切找她的原因,但那件事寒洲已經非常後悔了,隻能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包括獻玉也是。而且,直覺上,獻玉還不如已缺可靠,但無論怎樣做過的事也抹不掉了。
天已經熱起來了,開著門,還是熱,寒洲真想穿件半袖,或者短裙。以前在北京,身體不好,老怕著涼,現在身體好了,卻不能露肉。街上除了奶孩子的,就沒有穿著暴露的女人了,男人倒是有光了上身的,那都是幹活的粗人。
汗沾在身上,膩膩的,不舒服。看來布料的事兒得抓緊了。
一般人穿的葛布或者麻布,纖維都比較粗,所以衣服都很厚。織布這種技術,要改起來不容易。她還沒有自大到什麼都要做的地步。她要碰觸的蠟染和紮染,就是要在葛麻衣服的花色上做些文章,讓普通女子的衣服有所變化。
蠟染的窗簾和門簾也可以做得很高檔,那東西很費工,可以賺賺富人的錢。但是美術人才到哪兒找呢?她一個人已經很忙了。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木木從門口探了一下頭。這小子已經好幾天都不見了。
“木木來了。”寒洲笑著打了聲招呼。
木木趕緊躬了躬身子。公子沒有吩咐他來,但他這跟班得主動打聽著,萬一公子問起,一問三不知就太失職了。
“木木有事嗎?”
“嘿嘿,沒事,沒事,就是路過,跟姑娘問聲好。”木木連忙擺手。眼睛卻瞅了一眼椅子上睡得正香的年青男人。心說,這廝待遇不低呀!
“哦,我挺好的。謝謝!”寒洲笑嗬嗬地說。
“那,那我就走了。回頭見啊,姑娘!”木木訕訕地笑了笑,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