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更濃了,院子裏的柿子樹已經看出了些綠意。桃樹上已經有了粉白色的小花骨朵,估計過幾天,就要繁花重重了。
院子裏也種了核桃樹和棗樹,比大棗家那個土圍子裏種的要多幾棵。據西施講,這院子剛買了隻有柿子樹,其他都是後來種上的。因為樹還小,今年不一定能掛果。但那柿子樹,到了秋季是非常好看的,就像一個個的小黃燈籠。
對於那小黃燈籠,寒洲是有印象的,隻不過她的印象是來自北京動物園。有一年,她和孩子去動物園,孩子迷的是動物,她迷的是那一大片的柿子樹。那些柿子稀稀落落地吊在高處,黃澄澄的一大片,怎麼看都讓人心中溫暖。當時孩子問她,媽媽,要是柿子從樹上落下來掉在人身上怎麼辦?是啊,怎麼辦呢?那麼高,防都防不住,而遊人又是那麼多。
也不知道動物園有沒有采取點什麼措施?
也不知道當當今年還想不想去看動物?
可能女孩子長大了,該迷言情小說了吧?
午後剛過,閭裏來了個公人,說找胡七有點事,胡七看了一眼寒洲,跟家裏人說了一聲就走了。
剛才那一眼,寒洲明白,她都已經是胡家戶口上的家奴了,還能有什麼事呢?該不會家奴都不讓做了吧?
那公人也不說做什麼,隻說有人找,就悶著頭在前麵帶路。結果見著個帶刀的中年胖子,那人也不說什麼,也說有人找,又在前麵帶路,胡七隻好滿腹狐疑地跟著。一跟就跟到了花枝街。這花枝街住的都是大有來頭的人,胡七不明白這是得罪誰了還是被誰看上了。他想,肯定是得罪誰了,或許是買賣做得不錯,礙著誰家的事兒了?他家以前在東海的時候,沒有這麼小心,自從來到這鹹陽,同樣做買賣,但做得戰戰兢兢。說到底,商人再大,大不過官去,何況這大秦朝原本沒把商人當回事,任你自生自滅,看不順眼就宰上一刀。九弟已經去當兵了,說不定再征兵的時候,他這四十歲的人也得去,到時候,買賣做得成做不成還兩說呢。
“到了。你先等等,我去通報一聲。”那帶刀的胖子麵無表情地吩咐了一聲,就往裏走。
胡七抬頭,看是哪家的門頭,但看了看,也沒看出來,隻是覺得這院門高大氣派,院子裏也種了些樹,其他就看不出什麼了。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那帶刀的出來了,說主人這會兒正有空,可以進去了。但要緊跟著,別亂看。
胡七就老老實實地跟著。穿過樹行,又穿過一處大院子,進了個小院子,那帶刀的腳步就放輕了。回頭看了眼胡七,胡七不由得也放輕了腳步。那人伸手掀開簾子,嘴裏說:“老爺,他來了。”說完,等胡七進去,那人放下簾子,並沒進屋,而是站在了門外。
胡七進門抬頭,看見靠窗台的炕上有個大大的炕幾,炕幾上堆了一大摞的竹簡,炕幾後麵坐了位老人,有七十左右的年紀。聽得他進來,老人抬頭看了一眼,又低頭寫了幾筆,才放下筆。
老人沒有招呼他坐,端起茶喝了口,端詳了一會兒。
“你是胡七?”
胡七趕忙點頭:“嗯,小民胡七。”
“你胡家生意做得挺好。”
胡七心裏一“咯噔”,這是什麼意思呢?他從老人臉上看不出什麼意思來,也不敢久看,隻好低下頭來聽。
“我聽樊將軍講,你想到北地販馬匹回來,然後賣給軍隊,以武裝我們的騎士。”
這話一出,胡七的心就稍稍放下了一些,隻要不是得罪了人被找麻煩就好。
那樊將軍,是胡七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關係,好話說了一大堆,禮物也送了不少,那樊將軍卻總是打哈哈,說這軍馬生意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兒,他肯定是支持的,問題是軍中之事牽扯甚多,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得問問上邊的意思。可是的意思到底是什麼,那樊將軍都沒有給過準話,總是說再等等、再等等。胡七甚至懷疑過那樊將軍是在敷衍他,都沒把這件事向上麵反映過。現在看來,倒是錯怪那樊將軍,還真的有重量級人物過問了。
但是看不出老人的傾向,胡七隻好老老實實地回答:“是。”
老人又問:“即如此,去販了就是,難道這裏麵有什麼麻煩嗎?”
胡七大著膽子說:“回大人,這裏麵是有些麻煩。因為路途遠,沿路的安全沒保障,運送大量的馬匹風險比較大,我們是商人,總要考慮盈損的問題,而且這種貨物的目標買方是軍隊,也算是我們在幫軍隊做事情,所以想讓軍隊先行墊付一部分資費,也算分擔一部分風險。如果這個事情能這麼辦,於我胡家、於國家都是有利的。”
老人嗬嗬一笑,說:“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所謂富貴險中求,怕風險還做什麼生意?”
胡七低頭又施一禮,說:“大人教訓得是,風險是應該生意人自己擔著。我們胡家自做生意以來,從來不怕本小利薄,隻要能略有賺頭、穩中有進就算如了願了。這軍馬生意原也不是我們敢想敢做的,但後來有人說,既然常跑西北,路也熟了,苦也吃了,路上有什麼風險也都扛下來了,倒不如連馬匹的生意一起做了。何況,我朝開疆拓土是發展的必然,一支強大的軍隊沒有軍馬的武裝怎麼行,所以基於這個考慮,我才想著可以試一下這個生意。如果能成,對我胡家對國家都是件好事,如果不成,那我胡家還是要回歸到安全穩妥的路上來,賺點小錢,養家糊口。”